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p>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刀,看着自己强健的手臂,那刀锋利地可以直接劈开一个人的脑袋,却砍不到王爷头上。</p>
那手臂可以徒手捏折一个人的骨头,却无法挡下对她的伤害。</p>
他这般无用。</p>
此时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站在院里没出息地为那缕芳魂流泪,不敢放声。</p>
他走进房间,移到她身边跪下来。</p>
看着那如睡着的平静凄美的面容,他把脸埋入她身上披的被子,一条手臂揽住她已经僵硬的身子,哭出声来。</p>
光影越来越暗……直至黑暗将他与她淹没。</p>
他用粗糙的手点起烛火,点了满屋,他为她慢悠悠梳起头发,笨拙地将她的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辫子。</p>
为她擦了身体,那身体白皙的底色几乎已看不到,全是伤痕,四肢上略好些,手臂也留着新鲜的紫红色鞭痕。</p>
他颤抖着,为她净身更衣。</p>
她的手指握得好紧,掰都掰不开。</p>
最后两个手指紧紧抓住一角金色的衣料,那是对这世界最后的诅咒,也是临死的挣扎。</p>
他握着她的手,“拿好,我会让你亲自为自己报仇。”</p>
为她换好衣裙,他低语着求她原谅他不会打扮女孩子,衣裙若是不合适,就托梦来,他为她烧去新的。</p>
全部弄完,他静静守着她,直到外面的声响全部消失,月亮高高升起。</p>
大约已是子时,举宅皆静。</p>
他抱起她,慢慢走到那座塔前。</p>
塔,在月亮下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剪影,高高在上,沉默地看遍王府的悲欢。</p>
石塔盖在一个高台上,台子底部是活动的。</p>
打开机关,向下深入,里面专用来埋死人,是个墓穴。</p>
里头有一个挖好的坑,每死一个人,埋入这坑内,再挖出一个新的坑留给下一个人。</p>
冷冰冰的坑就在眼前,炎昆不舍地抱着瑛娘,最终将她放入坑内,跪在她面前发誓,“我能做的不多,但能做的我要都为你做到。”</p>
炎昆抽出佩刀,一刀砍下瑛娘的手臂。</p>
……</p>
第二天,李慎告诉王珍儿,瑛娘卷了私财逃了。</p>
他说罢就离开主屋,留下独自愕然的王妃。</p>
不管她怎么叫夏雨传炎昆过来,他都不肯见她。</p>
珍娘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什么私逃,真是逃了,按王爷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不追回?</p>
连夏雨这么粗线条的人都皱眉说,“我看她不是跑了,多半是被王爷给害了。”</p>
“可是以前打得那么重不都活下来了么?王爷宠她也是真的啊?”</p>
她只想到王爷实施虐待时不小心手重了,完全没想到他上手杀掉了瑛娘。</p>
晚间李慎又来一次,眉目淡淡地在烛光中凝视着王珍儿,“你不是常给你父亲去信说王府里的事吗?告诉我岳父,瑛娘已按他所要求,不会再出来烦你。”</p>
王珍儿心里“砰砰”直跳。</p>
她并不知父亲给李慎去的信里写了什么。</p>
她最近一封写过去的信说自己想要“放妻书”,她想回兵营和娘、父亲、兄长在一起。</p>
这封信按时间应该快到父亲那儿,那父亲写给李慎的信应该回的是上封信的内容。</p>
她写信向来随意,什么都写,具体说了瑛娘什么实在记不得了。</p>
此时此刻,她脑袋里一片浆糊似的,又难受又后悔。</p>
夏雨安慰她,“小姐,你待瑛娘仁至义尽。我瞧她从第一次受伤就没打算活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