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秋倒是高兴,眼睛都是亮的,瞧着小孙子的目光感慨又温柔。银环捂住脸,一把呼开傻乐呵的叶遥往家里走,叶晚秋将小孙子往叶遥怀里一塞拉住银环的手陪他往家走,仆人门往两边推开喊老爷夫人。
都是听乐习惯了的称呼,可银环跨过门槛时鬼使神差望了一眼叶晚秋,叶晚秋神色温和,瞧起来轻松又开怀。银环突然想到他说来生他想做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娶一位妻子,生活泼可爱的孩子。
银环忽而茫然,他愣愣的想,有多久,他有多久没有换上男装。明明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他只求自己高兴,好看就行。从什么时候起,他刻意避开,一步一步退让,成了现在这样。
银环呆呆的想着,脚磕上门槛差些整个人扑到地上去,还好叶晚秋揽住了他,一群人担忧的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他怎么了,可伤着了。银环只望着地面,慢慢抱住叶晚秋:“枫叶儿,我好像有些累,有些头疼。”
叶晚秋连忙将他抱起来:“累了就睡会儿。满满去找大夫来。”
银环靠在叶晚秋的怀里,听见叶遥立刻答应去了,叶冯氏将孩子交给奶娘,说是去厨房做汤。下人都忙了起来,而叶晚秋抱着他大步往房里走。
这些年大毛病没有,也就偶尔得个风寒,很快便会好。
他病的时候叶晚秋便会陪着他,哄他喝药,喂他吃糖,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念书给他听。他很轻易便能瞧见叶晚秋眼中的温柔爱意,他一直很清楚这个人是爱着他的。叶晚秋说不骗他,于是一生都不会同他说谎话。信任这种东西日积月累一点点搭建,结果坍塌的时候原来只需要一瞬间。
银环觉得很累很累,疲惫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来不及抵抗,就被淹没了。
他很是想不通,他的枫叶儿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呀,这个人从来不曾要过什么,他从不曾问,银环啊,你可喜欢我,可爱过我。
那年他问他,嫁给他好不好。他下意识拒绝,而叶晚秋什么也没有问,便轻轻放过了。他的枫叶儿那样好,却从来不曾在意他的过去,从来不曾问过他一句爱或不爱。
这些年他要了什么呢,是了,他要一句夫人,一个孩子,一声娘。除此以外他再没从银环身上索要什么。
而他呢,他在枫叶儿身上索求爱,独一无二的喜爱,毫无底线的宠爱。是呀,银环,莫不是这些年你被所谓岁月静好迷了眼睛,你当年选择他,不就是因为他爱你么。你要的也不过是他爱你。枫叶儿一直做的很好。
可似乎,似乎他的爱也很奇怪。
他对你好,好像不单单是因为他爱你。
银环推开窗,窗外一枝梅树的枝丫横斜过来。叶晚秋端着药进来,将药放下后要去关窗:“天冷,病还没好,别又着凉了。”
银环顺从的让了让,看着叶晚秋皱着眉关窗。他笑着揉了揉叶晚秋的眉心:“总呆在屋子里好闷的。我看外头那棵梅花树长花苞了。”
“那等开花了我再带你去看。”叶晚秋揽过他,“先喝药。满满给你买了蜜饯,说是排了好久的队。”
银环捧着药碗一口闷了,叶晚秋喂了他一颗蜜饯,银环含着,皱着脸道:“好甜,牙都疼了。满满不是说再叫小名儿要急的么,你总当他面喊。”
叶晚秋笑了,慢慢顺着他的发:“叫他急。总归有他妻子哄着。”
银环把玩着叶晚秋的手,没再说话。没一会儿药效上来,他打了个哈欠,靠着叶晚秋又睡了过去。
叶晚秋垂眸望着他,认认真真望了许久,担忧与爱意满溢出来,眉头却越蹙越紧。
银环这一次病得太久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宫中的御医都被请来,却也说是普通风寒,可能是人年纪大了,养得慢些。银环自己也说不碍事,可如果不碍事,为什么就是好不了呢。
夜里银环又烧了一次,到天明才慢慢退了烧。叶晚秋握着银环的手寸步不敢离。
银环醒过来,恍惚发现他的枫叶儿又长了许多白头发,真是头疼。
叶晚秋扶他靠坐起来,喝粥吃药,银环吃了,还有心情哄叶晚秋也跟着吃些。
叶晚秋见他笑,也拿他没办法,只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自背后抱着他,轻声说:“你乖些。快些好起来。年三十的时候我们出门放鞭炮玩儿,永安城的花灯好些年没瞧了,今年猜灯谜我再给猜个第一回来。好不好?”
银环靠着他,张了张口,声音低哑:“好啊。我要永安城最大最亮的那一盏花灯。”
人都糊涂了一辈子了,怎么乍然就醒了呢。枫叶儿,我这性子太过较真,要清清楚楚,要明明白白。我就想啊,你到底要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呢。
“枫叶儿。”
“嗯?”叶晚秋低声答应。
银环侧身望他:“你累不累?”
叶晚秋摇了摇头。
“抱着我,不累么?”
叶晚秋将脸贴在他的发上,温声道:“不累。抱着你才不累。”
银环声音很轻:“这些年朝廷上的事情费心又费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真不累啊?”
叶晚秋笑了笑:“抱着你就真的都不累了。”
银环也笑了:“那我跟你说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