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府台大人打听过，无论是否灾年，凉州几乎年年欠税，朝廷不仅要拨款打仗，更要拨款来养活凉州百姓。</p>
从前是因战乱，但去年战乱未起，赋税也有所减免，可凉州百姓还是没能缓过来。”</p>
齐人立不明白，“这是为何？”</p>
孟长青降低音量，“其中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p>
齐人立顺着孟长青的话想下去，很难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大人是想以北山县为阵眼，带动整个凉州？</p>
大人有此雄心，下官必为您倾尽全力。”</p>
孟长青画的饼画已经足够大，于是将空泛的话题转向实际，“请你来北山县，是有件十分重要却极其难办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p>
齐人立神色郑重，“您说。”</p>
“赚钱。”</p>
“什么？”仅凭这两个字，齐人立显然不能理解孟长青的意思。</p>
“我要你为北山县县衙赚钱，我对北山县有百般计划，可手上没钱，计划再好也不管用。</p>
修路、建设街道、开挖沟渠，哪项工程不要银两？</p>
没有钱寸步难行。”</p>
齐人立也认同这个观点。</p>
孟长青继续道：“县衙想要赚钱，只有一个字，税。</p>
税从何来，从百姓身上来，所以衙门有钱的前提，就是百姓们要交得起税。”</p>
“您的意思是，让我负责征税？”齐人立还是有些固有思维在身上。</p>
“征税是其中一件事。百姓手上没钱，如何向官府交税？逼得他卖地卖妻卖子女？我孟长青不至于做这种勾当。</p>
你要做的事，就是让他们有赚钱的机会。不论是耕种、做工，还是经营小买卖，你要替他们去想去谋划，甚至要替他们承担一定的风险。”</p>
孟长青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对方的表情，见齐人立没有表露出抵触情绪，才接着往下说，“不瞒你说，这就是一件很不好干的差事，你愿意去做吗？”</p>
齐人立抬头，跟孟长青视线相对，“我愿意去做。”他再次强调，“我来这里的本意就是为国做事，不惧艰难。”</p>
“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孟长青激动到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看北墙市场。”</p>
说着孟长青就往屋外走，齐人立跟在身后，“您腿脚不便，要不要吩咐人备车？”</p>
“不用，没几步路就到。”</p>
孟长青带着齐人立从西侧门出去，顺着车马压出来的痕迹，往北略偏西的方向走。</p>
果然走了没多久，看到平地之上有一面半丈高的围墙，围墙之长，他一时看不出来。</p>
顺着围墙往西走到头，拐弯就见到围墙的缺口。</p>
孟长青在旁介绍道：“这就是北墙市场，这里是市场的西门。”</p>
齐人立跟着孟长青，刚踏进去，就见两位衙役坐在长桌之后。</p>
那两人看到孟长青，立刻站起身行礼，“大人！”</p>
孟长青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今天市场里卖货的多吗？”</p>
“回大人，就剩下两家。”回话的衙役脸上有为难之色，当初北墙市场刚建好时，大人是多么看重，他们也从杨校尉口中有所了解，当日是什么光景，现在萧条成这样，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猜到，大人心里不会舒服。</p>
孟长青点了点头，“好，你们还是在这里守着，我跟齐大人到里面看看。”</p>
北墙市场在建设之初，就对当时北山县做买卖的人有所考虑。</p>
市场之中的摊位，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较为简易的，头上只有顶棚遮挡，四周是砖石砌至半人高的台子，供买卖人摆放货物，这种摊位租金较为便宜，且多为短租，它主要分布在连通东西大门那条路的两侧。</p>
买东西的人一进市场，就能看到这部分摊位。</p>
另外一种相对来说较为复杂，甚至用摊位形容它都不太准确，应该来说算商铺，它由砖木建造，不过是门开的大。</p>
当初造这些商铺，孟长青就花了不少银两，经营到如今，衙门里投进去的钱还没收回来。</p>
孟长青将这些情况，包括自己对北墙市场的设想，全部告诉给齐人立。</p>
齐人立听得相当认真。</p>
二人转过一排商铺，总算是在市场中看到了做买卖的人。</p>
远远见着一家笼屉上冒着白气，齐人立说：“看来这家的生意还不错，才能坚持现在。”</p>
孟长青闻味道就知道这买卖由谁经营。</p>
“她能待到现在，不是因为生意好，而是无处可去。”</p>
孟长青拄着拐走到这家门口，扬声喊道：“店家，来两块糜子糕。”</p>
光线不明亮的商铺里，走出一位满面笑容的少女，她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孟大人，好久不见您。”女子抬蒸笼时，才注意到孟长青手臂下夹着的拐杖，“您的脚怎么了？”</p>
“受了些小伤，已经快好了。”孟长青介绍道，“这位是县衙的齐大人，往后市场这边就由齐大人负责。”</p>
女子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绕过门口的灶台上前行礼，“民女束二花，拜见齐大人。”</p>
齐人立抬手，“起来吧，我官位在孟大人之下，既是孟大人熟悉的人就不必多礼了。”</p>
束二花爽朗笑道，“瞧我，大人要两块糜子糕，我到现在还没拿给您。”她说着麻利的从蒸锅里切了两块，小心放在油纸上递给孟长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