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轩停下脚步，那眼神似是犹豫，似是伤怀。</p>
他怔怔地看了黑漆漆的山道一会儿，转身面对沈凝：“下午那会儿，你看到了吧？”</p>
沈凝抿住唇瓣，身子微僵。</p>
沈敬轩笑：“我也看到了，我们都假装没看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粉饰太平……可是有的事情，不是装作不知道，就真的可以当做不知道。”</p>
沈凝神色复杂地出声：“爹爹……”</p>
“凝儿。”沈敬轩认真至极：“我并不是你的父亲。”</p>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一般炸响。</p>
也像是在沈凝的脑海之中炸响。</p>
她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敬轩，脑子里也一片轰鸣之声，嗡嗡作响。</p>
“事实就是如此。”</p>
沈敬轩苦笑道：“你的父亲是当初白虎团的军师，如今这望月山上，神仙一般的玉先生。”</p>
“……”</p>
沈凝脸色惨白。</p>
来到望月山之后，种种迹象都表明玉先生和母亲有些什么。</p>
沈凝也一直很好奇他们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p>
她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暗猜测过。</p>
怕不是什么纠结的三角恋情吧。</p>
譬如母亲和玉先生曾经有些情分，但是后来因为什么缘故不得不分开，母亲又和爹爹日久生情，嫁给了爹爹。</p>
然后玉先生又后悔。</p>
甚至沈凝猜测，当初玉先生和母亲分开时，还害得母亲伤了心。</p>
不然为什么玉先生对她、对母亲都是一幅无怨无悔的样子？</p>
连着他的徒弟卫文清，都对自己，乃至是对皇后姨母，都是一副随意使唤，绝无怨言的姿态。</p>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p>
沈凝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脱口而出：“我不信！”</p>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这就是事实。”</p>
沈敬轩缓缓说着，视线从沈凝震惊的脸上移开，落到那竹林一片漆黑之间，语气虚无缥缈。</p>
“当初英姐和军师的情分，白虎军中不少将领都知道，当今陛下知道，百花庄主知道，你姨母也知道。”</p>
“甚至是你的身世……知道的也不止是我一人。”</p>
“再退一万步，我又怎么愿意这些都是真的，怎么愿意你不是我的女儿？”</p>
他浅浅地笑着。</p>
那张英毅的脸上却满是荒凉，“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原是我偷来的，就注定不可能守着一辈子。”</p>
沈敬轩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到沈凝那无法置信的脸上，“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很想搞清楚你母亲、我、以及玉先生的事情。”</p>
“他们应该也都想说，只是无法开口。”</p>
“那就让我来说吧。”</p>
沈凝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爹爹”，似想拦着他说那些旧事，喉头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以发出声音来。</p>
她脑中轰鸣着，听着沈敬轩一字一句地，说起当年往事。</p>
原来那时候裴怀英和玉虚尘本就是一对。</p>
他们一文一武，相互配合。</p>
将几十人的义军发展壮大到几百、几千、几万。</p>
裴怀英灭羯族之后，受到朝廷封赏，成为冀州府兵马司骁骑将军。</p>
诸王之乱战火四期。</p>
裴怀英带兵平定乱局，玉虚尘也陪伴在侧，从未分开过。</p>
后来天下大定，静王登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