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着军师和裴怀英的大喜之事。</p>
但所有人都没等到那封喜帖。</p>
等到的是军师留书，远走天涯。</p>
“我怕军师骤然离开她心情不好，便时不时去看望她，却意外得知她怀孕了。”</p>
“她甚至想辞官离京，去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悄悄生下孩子。”</p>
“可她那样的身份，哪里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安南裴家一脉只她和你姨母两人，你姨母年纪还那么小。”</p>
“她撒手就走，以后裴家又会如何？”</p>
“她平定诸王之乱立下大功，还扶持静王登基是为从龙之臣，可这样的大功，是多少白骨血肉堆积，又得罪了多少人？”</p>
“功成身退，哪那么容易。”</p>
“她身困局中无法离开，也不想孩子出生被人指指点点，便想找个人成婚，全了孩子的名分……”</p>
“我那时已被封为定国将军，在兵部走动，平素公事上很难见面，已算不得英姐的下属。”</p>
“但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将军，我愿意做她的下属一辈子，为她排解任何烦恼忧虑。”</p>
“于是，我自告奋勇娶她，成了冀州侯的丈夫。”</p>
“我们成婚之后，好多人都觉得我配不上她，娶她是为了攀着裙带争权夺利。”</p>
“可对我来说，能做她的丈夫，做那个陪她站在一起的人，几乎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p>
“随便别人指点，我从不在乎。”</p>
沈敬轩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几缕笑容冲淡了脸上的荒凉。</p>
夜风呼呼，侵袭而来。</p>
沈敬轩袍摆被风吹起又落下。</p>
他脸上那几分带着温度的笑容，又一点一点的消失，归于平静。</p>
他低头看着沈凝，无奈苦笑：“我原是以为能做你父亲一辈子的，一辈子守着你，守着英姐，用自己的所有护着你们。”</p>
“可我保护不了你们，英姐出事了，要军师十数年如一日相救，才能在如今醒来。”</p>
“你也出事了，我救不了你，最后还要靠望月山，要靠军师亲自出手。”</p>
“你的夫婿也要靠他……”</p>
“我曾以为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只要用心尽力我就可以做到许多事情。”</p>
“可与你、与英姐有关的所有要紧之事，我好像都无能为力。”</p>
“凝儿、凝儿啊……”</p>
沈敬轩笑着，那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苍凉和绝望在他眼底尽显，“我是个无能的丈夫和父亲。”</p>
沈凝无法置信地看着沈敬轩，双眼通红，颤抖着说道：“都是……真的？”</p>
“都是真的。”沈敬轩苦笑道：“在望月山数月里，玉先生待凝儿如何，难道凝儿不曾感受到吗？”</p>
“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为了你用尽心力，无怨无悔。”</p>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p>
夜风呼啸。</p>
如同吹进了沈凝心中一片，又急又冷。</p>
她的脑海之中冒出更多的思绪，更多的疑问。</p>
那些思绪和疑问拧成了一团，侵扰着她的心。</p>
沈凝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上的竹楼那儿跑去。</p>
沈敬轩定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p>
他知道沈凝是去找裴怀英询问了。</p>
没有叫住她，也从不想拦着她。</p>
三口之家，多一个人是多余。</p>
他曾偷了十多年，但现在成了那个多余之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