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暗叹一声,裴济之生在官宦之家,长于妇人之手,从不知战争的苦难一面,却只从书中得来的只言片语里,便一厢情愿的认为着,所谓战争不过是,战场杀伐,快意恩仇而已。</p>
“如此便说一桩,以祝酒兴”</p>
他强忍着性子,便讲述了在新安如何火烧皂河谷的经历,一战烧死杀死胡兵上万人,听的众人是热血沸腾,击掌喝彩。</p>
的确,敢以区区千余团结兵,能一战杀精锐之敌上万,这种战绩就算兵家先辈复生,也不敢保证能够竟全功。</p>
韦济与严维都是由衷的为此击节叫好。</p>
笑过一阵之后,裴济之又意犹未尽的说道:</p>
“今日兴致如此之好,不如诸位赋诗应和以为如何”</p>
韦济与严维立时便收声了,裴济之这话大有揭人短处的意思。世人大多只知道秦晋是带兵的武将,是个粗人。让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人来作诗,岂非当着矬人说短话吗</p>
韦济刚想将话题转过去,裴济之却似笑非笑的瞧向了秦晋。</p>
“中郎将以为如何”</p>
秦晋欠身道:“诸位都是诗才翘楚,秦某还是藏拙的好”</p>
但裴济之似乎有意要捉弄秦晋,紧追不放。</p>
“哎,听说中郎将去岁进士登科,可莫要谦虚呦”</p>
此言一出,让韦济与严维都大吃一惊,他们对秦晋的经历都不甚了了。虽然这年头的进士没甚地位,就算中了状元也仅仅能在京畿县里做个县尉而已。但是却有一点,时下有俗语,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p>
进士科主要考的就是诗词歌赋,如果但凡没有天赋,就算考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得中,因此才有五十岁登科仍为少进士之语。</p>
此时若格外露出惊诧之意,那就是对客人的不敬。韦济与严维虽然都心下惊讶不已,却全都再一次选择了沉默。</p>
裴济之如此也是一时兴起,以前他虽然知道秦晋是去岁的进士,但却从未见过秦晋有只言片语的诗赋流传于世间。偏巧,前些日子他便遇到了一位曾与秦晋同榜的进士,说起秦晋登科及第,只有“侥幸”二字评语。</p>
秦晋那位同榜的进士,评价起来还算公允,若说秦晋的明经功底自是不同凡响,于诗才禀赋上,却是差强人意。</p>
因此,裴济之便要看看,传言究竟是否为真。</p>
“诸位,莫要推辞了。”说罢,他又指着身边的侍女道:“还不摆上笔墨”</p>
既然裴济之点明了秦晋的进士登科的身份,韦济与严维便再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同声应和,悉听尊便。</p>
裴济之洋洋得意,起身离榻,在屋中踱了一圈,又一拍脑门道:“不若便以春为题,如何”</p>
韦济道:“甚好”</p>
论起诗作,韦济也好,严维也罢立时都显露出了异乎寻常的自信,显然这对他们是甚为拿手的。然则,秦晋却是心下不快。</p>
秦晋中得进士,那都是原本的秦晋应考所得,与他本人可没有半分干系。他虽然继承了原本秦晋的记忆,却没能继承下诗词禀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p>
但苦于裴济之有意为之,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不好搅了气氛,然则他的耐心正在被一点一滴的消磨着。</p>
只见韦济与严维各自思量一阵,便有诗句脱口吟诵,虽然都是些芳华嫩草,春色嫌晚,庭树飞花等寻常词句,听来也自有一番味道。</p>
韦济率先提起笔来,但见挥毫泼墨,笔走龙蛇,眨眼的功夫便写就一篇。一旁的严维也丝毫不逊于韦济,笔下沉稳</p>
“中郎将,如何还不动笔”</p>
裴济之笑意盈盈,目光里透着幸灾乐祸的神彩。</p>
见这厮有意捉弄,又如此紧逼,秦晋便彻底恼了,好歹他也是此人的救命恩人,何苦如此戏弄便大踏步上前来到为他准备好的条案前,提起笔来半晌,又不知道如何落笔。</p>
恰在此时,厅堂的屏风之后却传来了一阵老妇人的咳嗽之声。裴济之听罢,立时就哆嗦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