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姐姐，你说我以后的坟头，可以长草吗？”</p>
叶无邪、夜墨寒、萧离都是见过世态炎凉的人，如今听到女娃娃的话，心中却很不是滋味。</p>
女娃娃字字没有凄凉，却又字字都是凄凉。</p>
“不只会长草，还会长花。”楚月宽慰道。</p>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出去，我要坟头长草长花，我要大大的坟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跟阿娘合葬。他们说，肉身骨头腐烂的人，死了会被欺负。我要变成小鬼将军，去保护阿娘！”</p>
女娃娃说得气势汹汹，还特意挥动了两下拳头，似乎想证明自己不是好惹的，能够退避诸多流浪的野鬼。</p>
楚月等人看着其阿娘坟前的墓碑语，却是无声。</p>
墓碑语上写着：</p>
「此身薄命，可恨无缘为大夏，日月不归不往生！」</p>
这和女娃娃说的意思，截然相反。</p>
那个女子，满腔抱负，从未被大夏的瘴气蚕食。</p>
卿澈骗了她。</p>
后方一颗枯树，卿澈的衣角露了出来。</p>
他悄然地看过来，自知瞒不过了。</p>
“武侯姐姐，你在看阿娘的墓碑语吗？”女娃娃问。</p>
“嗯，意思错了。”</p>
卿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p>
“哪里错了？”女娃娃眨巴了两下睫翼。</p>
“等你以后，读书习字，就知道了。”</p>
楚月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压在了冰冷的木板墓碑上。</p>
“这墓碑语，寄托了你阿娘的太多，太多。所以，你要自己去读懂它的意思，而非任何人的告知。你愿意吗？”</p>
“我愿意！我要自己读懂！”</p>
楚月低头莞尔一笑，诡谲的赤金火瞳，泛起了格格不入却又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p>
卿澈惊愕。</p>
等到回去后，他犹豫了好久，才跟着楚月的步伐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揭穿我？”</p>
“你对世道的失望，又何尝不是一种期许？”</p>
楚月反问：“你的愤慨，你的怨怼，你的自暴自弃，又是真正的想要死亡吗？”</p>
卿澈的内心被三言两语完全地剖析，他惊在了原地，麻木而冰冷，随即又被滚烫的热血给一点一点地覆盖，直到全身的火热，化为了新的希望。</p>
“卿澈哥哥。”女娃娃小跑过来牵起了他的手。</p>
卿澈浑身僵住，如木桩子般杵着，心虚的他不敢去看孩子的眼睛。</p>
他害怕孩子问出墓碑语的事。</p>
女娃娃却扬起瘦削的脸，眯起红宝石的眼睛，笑着说：“我们，跟着武侯姐姐，出征吧。”</p>
“......…好，出征。”卿澈泪水划过眼梢。</p>
“卿澈哥哥不要哭，武侯姐姐说过，我们都是大夏的战士，不能哭哦。”</p>
“好，不哭。”</p>
“......”</p>
夏时欢集结大夏的人，汇聚在城前。</p>
“大夏，出征！”楚月坐在黑金麒麟上，勒紧了缰绳。</p>
马蹄儿蹬起，马儿声嘶鸣。</p>
她声如洪钟，暴喝而起，震彻大夏。</p>
当楚月带着人离开大夏的时候，瘴气笼盖的破旧城墙上，出现了一道身影。</p>
她高喊着：“愿君凯旋，诸君平安！”</p>
国主身穿代代相传的旧时龙袍，明黄的颜彩点缀了黯淡的国度。</p>
她在昏暗的天地，犹如废墟的城池，高举起了大夏的旗帜。</p>
“大夏，不悔！”她喊到声嘶力竭，眼尾有泪，嘴角有笑，咽喉也快要爆裂。</p>
楚月回头看去，旗帜的红和龙袍的明黄交织在一起，是这浊世和废墟之间唯一的艳丽。</p>
国主说——</p>
大夏不悔为下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