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的时候，楚槐山一脚踹开了这殿门。</p>
羽皇震怒，指着他，怒喝：“楚槐山，你可知罪？！”</p>
他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一人进入自己的寝宫。</p>
否则就是抗旨不遵。</p>
要被砍头诛九族的。</p>
楚槐山甲胄披在身，还戴着兜帽，腰间佩有一方大刀。</p>
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p>
他踏步向前，最后跪在了羽皇三步开外的地方。</p>
抱拳垂首道：“臣，知罪。”</p>
“既是知罪，还不滚出去！”羽皇大怒，指着门外。</p>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目，羽皇被晃得眯了眯眼。</p>
跪在地上的楚槐山却是一动不动，像门前的石狮子。</p>
“滚出去！”羽皇满面阴冷，言辞锋利，喝道：“听懂了吗？”</p>
“界主大人，这海神万民，界天宫军，黎民社稷，都还需要界主来主持大局。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楚槐山，斗胆请界主恢复清明，照拂百姓，再做一回明君！”楚槐山把头压得很低，“就算大人要诛臣九族，臣也认。”</p>
说起来，他的九族，还囊括了羽界主呢。</p>
羽界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双目血红好似最原始的野兽。</p>
“楚槐山，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红鸾她没了，她丢下我了！丢下我们了！”</p>
楚槐山眼中有泪，哽咽：“界主，臣何尝不想念妹妹，但界主不该堕落下去，误了山河社稷之事，这世上的乾坤，没有界主就运转不起来。您不只是楚红鸾的父亲，更是这天下人的君父。红鸾临死生下的公主，难道界主也不管不顾了吗？”</p>
楚槐山口中的公主，便是羽渺渺。</p>
更是楚月座下的徒儿，虞牵星。</p>
楚红鸾身怀六甲，还去大山里征战。</p>
死前，用了全部的力气，诞下了虞牵星。</p>
虞牵星被送回界天宫后，羽界主尚未去看一眼。</p>
或许，是不敢看。</p>
虞牵星的生，就意味着要让他想起楚红鸾的死。</p>
羽界主脚步趔趄，眼神躲闪。</p>
是楚槐山的怒斥，点醒了他。</p>
“界主大人怎能如此糊涂？那可是红鸾十月怀胎留在人世间的生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红鸾知道界主今日所为，在那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生，死不瞑目的！界主，人各有命，各有定数，逝者已逝，红鸾妹妹已经仙逝了，请界主珍惜眼前人，莫到日后，再度懊悔！”</p>
正因楚槐山的劝说，终日酗酒不顾朝堂事的羽皇，这才打开了那一扇窗，让万丈青阳照拂到了自己的身上。</p>
羽界主伸出手去触摸阳光，格外的温暖。</p>
也是这日，他第一次去看了自己的女儿。</p>
小小的一个，尚在襁褓中。</p>
虽没张开，但有点儿像楚红鸾。</p>
他的心软了软。</p>
从此，才有个君王样。</p>
后来他得了花斑毒，楚槐山侍疾在身侧。</p>
羽界主对待楚槐山，更像是如同对待自己的兄长。</p>
皓月殿的羽皇，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匍匐在地的楚槐山。</p>
“界主，末将有罪！”</p>
“......”</p>
这样的楚槐山，和昔日跪在自己面前说下“臣有罪”的楚槐山，身影轮廓似乎在斑驳细碎的流光当中融为了一体，真真假假在岁月的长河里难辨真切，正如羽界主多年来都看不透的人心，至今都无法理解楚槐山犯下的那些杀孽。</p>
好与不好。</p>
黑和白。</p>
这样的矛盾，竟都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p>
怪只怪，他的盲目信任，害死了多少人。</p>
“爹！你不能认罪，不能！”</p>
楚华挪动着膝盖到了楚槐山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父亲，阻止父亲去磕头，流着泪说：“爹，我们没错，凭什么认罪，都是栽赃陷害，是叶楚月嫉妒你深受界主的喜爱，怕我们挡了她的前程，毒妇才设此恶计，逼父亲您就范的。你不能向这样的人低头啊！”</p>
楚华咬紧牙关，恨死了曙光侯。</p>
眼角余光扫到楚月的时候，恨不得将其万剐千刀，恐怕都难以解了心头之恨。</p>
他楚家安稳的日子，都被叶楚月给彻底地毁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