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白卷</p>
白卷平时一般只在伙房,或者准确地说,只在徐师傅他们住的位于东头把门的一间房门前溜达。白卷的个头和模样,与农村常见的狗没什么区别。两条高高的腿和精干的身躯,跑起来显得格外轻盈。</p>
白卷跟着平车轻轻地跑着,其实主要是跟着徐师傅跑着。</p>
“徐师傅,这狗为啥起了这么个名字?”我们又问。</p>
徐师傅哈哈一笑:“现在,你们说,最出名的是谁?就是那个交白卷上大学的么,真的,咱们白卷,嘿,当初差点给它起了名叫张铜生呢,哈哈哈!后来觉得还是叫白卷吧,好记么,呵呵呵!而且,给狗起个人名也不太好,哈,是吧?”</p>
“就冲这名字,白卷也应该不简单。你说是不是?”滚刀肉又好奇地问,“徐师傅你是哪里人?”</p>
“山东的。”</p>
“那怎么来了这了?跨了两个省,而且跑到这儿的山上帮着种树。”小大寨和老蔫也好奇。</p>
“熟人介绍来的,哎,我们那儿的山,有泰山,可比这个高,不一样。那山直直地上去,你们去过莫有?”徐师傅说起老家,显得有点激动。</p>
“没有,我们差不多这是头一次上山。西山西山,平时天天上学,远远地能看见西山,总以为,西山的山后面,还不知道有多么高了呀,闹半天,西山后面就是这些,石千峰也不是什么高山险峰,哈哈。”松井说。</p>
松井说着,想起昨晚上上厕所的事:“徐师傅,你说,白卷的眼睛在晚上能不能看见东西?”</p>
徐师傅不知道松井想说什么:“四条腿的,晚上总比人的眼睛尖,耳朵也尖。”</p>
“昨天晚上,我出院门尿,白卷也跟着,外面一片黑,真够黑的,我心想别是碰上野狼了?哈哈哈。”</p>
“可你妈的,就晚上出去尿了一泡,就吓成这的?”滚蛋肉笑说。大鼻头也笑。</p>
徐师傅哈哈笑,不以为然:“不会的。你几点出去撒尿的?”</p>
“那时候还早呢,也就八九点哇。”</p>
“那不会的,要是太晚了,不敢保证,但是七八点钟,八九点,不会有什么野兽的,哈哈,我们在这干了两年了,也没见到啥野兽,有也就是野鸡啥的。”</p>
”松井,你妈的变成胆小鬼了,上了个厕所就吓成这的?”滚刀肉说。大鼻头嘴里更是嘶里嘶啦地不住地耻笑。</p>
“松井眼睛花了,说是看见黑影了,是哇?“大嫂也笑,但他并不想取笑松井。只是也想听听徐师傅怎么说。但是,徐师傅并没有就此说什么,甚至很不以为然:“那可能是眼花了,哈哈,不应该说眼花了,应该说是幻觉。”</p>
对这点,大家同意。</p>
”就是幻觉,不是幻觉,难道还他妈的遇上野兽了,没遇上女鬼?“大鼻头开始不耐烦了。</p>
松井还想解释:“你小子才遇上女鬼了呢。我当时本来想,白卷嘴里,呜呜的哼,如果平时,它肯定不会哼哼的,主要是白卷的哼哼,让人听了,越听越瘆人。”</p>
“瘆人个屁!”滚刀肉说着向前望望,“唉,这不是往回家走的方向么?”大家说是呀。</p>
是的哩,打水的沟,就在来的路上山沟里。徐师傅说。</p>
“哎呀,徐师傅,你如果不说,我们还以为,你一说是来的路,我都有点想家了,哈哈哈!”滚刀肉说着,把拣的一根树枝,用力扔到前面。松井也不忘笑他:‘你小子,刚来第二天就想家了?你他妈的多大了,离不开妈了?“</p>
”去你的哇,你才离不开妈了,哈哈哈。“滚刀肉说。</p>
马路上,隔好一会才开过来一辆卡车。大家招呼着白卷靠边点。徐师傅说:“白卷知道,这家伙可机灵着呢。”</p>
“徐师傅,从林场院子算起,到打水的沟,有多远?”大嫂问。</p>
“现在咱们推着空车走,估计要二十分钟半小时吧,回来就慢点了,两大桶水可沉哩。”徐师傅说着,一指前面一个拐弯的地方,“转过去没多远,就下坡了。“</p>
还要下坡?山坡?大家大惊小怪。</p>
“泉水么,肯定是在沟里了,泉水如果跑到了山坡上那就成了瀑布了,呵呵。”小大寨笑说。</p>
“就是,咱们的诗人在这儿呢,哈哈。”滚刀肉说。</p>
“来吧,小大寨,飞流之下三千尺,后面是啥了?“大鼻头说。</p>
“哈哈,都是有学问的,人家大鼻头还准备到山沟里找六道木呢。”滚刀肉说。</p>
大鼻头马上摆手,去去去几声,意思是别说了。</p>
大嫂看着大鼻头和滚刀肉,心想,这两家伙还挺神秘的。</p>
两辆木板平车上的水桶,是那种大大的汽油桶。捆扎在平车上后,把平车全占满了。用双手架起平车辕木把,如果是空桶,估计还好些,如要装满水,可想而知肯定很沉。</p>
这一路上,都是在柏油马路走着。路两旁,一面是高高低低的山坡,一面是或深或浅的石沟。石沟里,有的地方冒起来一棵棵不高的槐树。那些树,给人感觉都有些枯枝败叶。转过了刚才说的那个转弯处后,前面,依然是一样的碎石土坡,和零零落落槐树的石沟。一时还看不出有泉水的迹象。</p>
大家不禁问徐师傅:“徐师傅,泉水呢?怎么看不见啊?”</p>
徐师傅不急不忙,往前一指:“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p>
还要前面呢?这么远?白卷,快去探探路。大家嘻嘻哈哈拿白卷开玩笑。黄狗白卷,低着头,轻巧地在前面走着,还不时回头看一眼徐师傅,那样子似乎在说,快到了。嘿,这小子,白卷还挺灵的。徐师傅哈哈笑着说:“白卷每回到了这个地方,都要回头看看我,它认识路哩——到了。”</p>
嗷,总算到了,哈哈,白卷打头阵,可别把我们领到没水的野沟里啊。不会的,徐师傅哈哈笑,一边把平车停在柏油路边上。然后从平车上取下来小水桶和扁担。一人一个,咱们下去打水。</p>
还在下边呢?那平车下不去呀?原来,从这里再往下,就全是土石坡了,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坡下走。下去用小桶舀水,再抬上坡倒在大桶里。嗷,原来是这样的啊。下坡下坡,都下。大家提桶拿棍子,挨个往坡下走。</p>
白卷呢?白卷下不下?滚刀肉担心白卷不下来。</p>
下,下。徐师傅马上说。可是,平车还在马路上呢,没人看着点?大嫂问。</p>
没事没事,没人动。的确,这里除了好大一阵才有几辆卡车哐哩咔拉驶过,再看不到一个步行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