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你跑不过它</p>
就在松涛沟必经之路的黑迷沟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后面，在同学们过去后，有好一阵子，被一大垛土堆挡着的草丛，莫名其妙地晃动着，好一阵子总是这样。实际上这时候并没什么风。</p>
这情景，亏的没被同学们看见。</p>
但有一个人，一直在附近观察。他就是大林场的翻毛大头鞋。</p>
翻毛大头鞋，这时候尽力将身子埋的低些。一身蓝不蓝灰不灰的工作服，由于差不多有一两年没洗过的原因，外加他灰白的长头发和灰白胡须，他差不多和周围的泥土草丛混为一体了。</p>
他手里握着一根长棍子，棍子直直的，土黄白色，整个棍子，只在中段均匀滑润地微微隆起两处疙节，那疙节却是隆得格外的自然。棍子周身，纵向地看，清晰而又含蓄地现出几条微微的凹槽，凹槽围绕棍子一圈，均匀地纵向排列下来，就像精心雕刻的古窗棂的一根隔木。</p>
翻毛大头鞋此时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拨开一处密密实实的草丛，他的身子做出随时要跳开的架势，嘴里还发出一种“呱呱“的声音。这声响，如果让二十中的学生听见，一准以为翻毛大头鞋老头又在发神经了。</p>
可是现在，当翻毛大头鞋对着那片密实的灌木丛，连续叫到十声后，竟然从密不透风的草丛中，悄然探出一只头来。</p>
翻毛大头鞋老头并没有被眼前赫然出现的怪物吓倒。他似乎早有准备，竟然面对着草丛中探出的怪物头，继续“呱呱“两声，就像对一个老熟人。</p>
探出草丛的怪物头，转着一只呈灰暗陈旧色巨大鸟喙的头，左右摇摆着看看，样子显得有点笨拙可笑。翻毛大头鞋无声地笑了。</p>
翻毛大头鞋忽然发现有点不对。草丛后，一片灌木丛的右侧，又忽然探出一个头来，这次却着实让翻毛大头鞋吓了一大跳。右侧灌木丛被呼啦拨开的同时，一个人，忽然连喊带叫地疯跑了出来——“啊呀——，大爷，啊呀，大爷！“</p>
跑出来的竟然是老汉。翻毛大头鞋老头并不认识老汉，不过，他看老汉的年龄，马上明白了，他叫到:“别慌，别慌，你怎么在这儿？”</p>
老汉一脸惊恐，已经跑到翻毛大头鞋老头跟前，他一把抓住翻毛大头鞋的胳膊，直瞪瞪地盯着草丛，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那个露在外面的巨型鸟喙怪头，大嘴一张，冲着老汉“呱呱呱”一阵怪叫。边叫着就突地跳了出来，冲着老汉飞扑过去。老汉啊呀呀一声，扭身就要跑，但却被翻毛大头鞋一把拉住了：“别跑！你跑不过它，它的翅膀一展开，有五六米宽，越跑越麻烦。”说着，他把老汉拉在身后。老汉躲在翻毛大头鞋老头身后，气喘吁吁地说：“这野鸡，也太厉害了，嘴，那么大？我真怕它叼我一口。”</p>
“这不是野鸡。”翻毛大头鞋淡淡地说，一边对着巨型鸟喙怪物“呱呱呱”轻轻喊着。</p>
“不是野鸡？不是野鸡是啥呢？”老汉显得越发害怕了，“明明是野鸡么，前头，我和我们同学说了一句，尿一泡去啊，我刚到草草后面，一个野鸡就从我屁股后面窜了出来，忽扇忽的追我，我一着急，实在没办法，喊人吧，同学都走远了，没办法就一下钻进了洞里了。啊呀，可没有把我吓死。嗯，范师傅，多亏你来了，不然的话，这野鸡非咬坏我不可。”</p>
翻毛大头鞋老头笑了，一边继续对巨型鸟喙怪物“呱呱呱”，一边说：“我不姓范，我姓洪。”</p>
“那他们说你姓范。”</p>
“谁说的？”</p>
“我们学校林场的徐师傅，说你一年四季穿翻毛皮鞋，所以姓樊…哈哈哈。我们听上面的。”</p>
“哈哈哈，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它回去了。赶紧。”然后，自称姓洪的师傅，又对老汉嘱咐一句：“这个不是野鸡，但是你回去不要和别人说，能办到吗？”</p>
老汉疑惑地点点头，说：“行了。”</p>
按说，老汉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并不是那种嘴严可靠的人，不过好在有一点，老汉可能受家里影响，平时还挺迷信的。所以他相信今天遇到的怪鸟，也许是某种神灵，不能瞎说的。瞎说的话，可能要找麻烦的。</p>
所以，老汉傍晚回去后什么也没说。这对于他那张什么也搂不住的嘴巴来说，实在难得。甚至他心里想，那个翻毛大头鞋，嗷不对，应该是洪师傅，能把怪物野鸡乖乖地叫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觉着不可能。</p>
白卷最听它爹的话。这是同学们说的。松井说，如果徐师傅一会儿不在伙房，白卷一会儿看不见徐师傅，就会直着脖子在院子里叫。</p>
那怎么能不在呢？徐师傅一天到晚，不是和同学们到沟里拉水，就是忙乎厨房的事，当然也帮助松涛沟树林的事情，实实在在的多面手。一大早，徐师傅就不在院子里。白卷正使劲仰着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老汉和喜儿从院子外面进来，和迎面碰上的几个同学说：“白卷，这下又开始叫着找它爹了，他爹徐师傅在茅房呢。”</p>
牛头和地主几个正往外走，问，茅房满的呢？老汉说：“满的了，哎，饭好咧莫拉？”</p>
一听，大家顿时嘻哩哈啦，一阵止不住地乱笑起来：“俄问你茅房了，你是问俄饭好了莫拉，你去吃个哇，哈哈哈！”喜儿倒是不待见老汉这副一天到晚嘻哩哈拉，满不在乎的样子。于是就冲老汉一个劲地撇嘴。嘀咕着：“咹，胡说些甚了。”老汉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嘻嘻哈哈对别人说：“你是不是乃甚，昨天晚上没喝够稀饭？”随后就开始没命地张着大嘴笑。好像对自己一大早的笑话，得意的不得了。</p>
白卷好像意识到老汉他们在笑话它，就冲着他们几个，汪汪汪几声。老汉蹲下身子，做出拣石子吓唬白卷的样子，白卷边退边扭着身子继续叫。大鼻头和老蔫过来马上制止到：“别别，别打它！白卷可不是你们村里一般的狗，是我们拉水的铁杆保镖，没有白卷，我们还没法拉水呢！”</p>
“它能拉了水，还是领了路了？俄还不知道，俺们村的狗，最多也就能看个门，有的连个门也看不了。”</p>
“那是你们村，白卷可不一样，有白卷，俺们就不怕了。”</p>
“嗨，有个甚了么。”</p>
正说着，徐师傅进了院子，白卷赶紧闷着头，迈着轻巧的碎步跑过去，开始和徐师傅形影不离。</p>
徐师傅笑嘻嘻地对大家喊一声：“同学们，开饭了啊！”</p>
老汉马上说：“哉才是，真的吃饭呀！呵呵呵！”</p>
早饭依然是每人一饭盒稀饭，一个馒头，和一勺咸菜。</p>
饭后，依然是松井、大嫂和滚刀肉、老蔫、小大寨几个，跟徐师傅去拉水。只是，今天，大家身上都不约而同地多了几样东西。</p>
滚刀肉手里多了个小刀。是那种用来削铅笔的小刀，只是要长一些。大鼻头手里也拿着一个小刀片，看上去有点可笑。一看就知道，他这把小刀，是人工用大铁钉子改做的。小大寨口袋里塞着个本子，本子头露在外面。大嫂背着个仿军用挎包。</p>
松井指着大鼻头的小刀刀，噗嗤笑到：“托儿所，幼儿园的玩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