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醒来时
午夜过后，三辆解放牌卡车，由东向西，朝着石千峰疾驰而来。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民警和解放军战士。坐在第一辆卡车车厢里的胡老师，紧张的神色里，夹杂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神气。他不时地对身旁的校长说：“校长，快了，马上就到。没问题。”
“没问题？这就是没问题？我们学生实习了不知道多少次，怎么偏偏这次就出事！还没问题呢，这次要是……，要不是有公安格解放军支援，怎么行？”
“没问题，别急校长，一会儿就到。”后勤科的胡老师已经不会说其他话了，只有“没问题这句话好使，别的话，没准会惹的校长要火冒三丈。
车的大灯将二十中林场大门照的雪亮，但大门口已经没有了以往汪汪的狗叫声。机灵的男生们已经报告了穆老师和金老师。两位老师像迎接亲人一样，赶紧奔跑出来，打开大门，急切地喊着：“啊呀！胡老师终于请来了解放军，终于有希望了。”
“胡老师，胡老师！太好了……”金老师望着从车上跳下的矫健的战士身影，激动地喊着胡老师，如果身边没人，真想说句：“胡老师，你就是救星。”可是不成想，这时候，车厢里不急不忙钻出来了校长。
校长平日不苟言笑，现在忽然把脸拉着像林场外的马路那么长。越发阴沉可怖。金老师和穆老师一愣，马上惊叫：“呀！校长来了！”
校长没好气地大喊：“快点！先给解放军和公安同志们弄点水，喝水。先歇歇。”校长对金老师和穆老师黑着脸，想着怎么回去在全校大会上，批评教训他们。
几个解放军和公安局的同志赶紧说：“现在不是歇的时候，先赶快召集有关老师，开个小会，介绍情况。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金老师回头马上嘱咐女班长闲不住：“快点，把水热一下，给领导们端茶……”
“端茶？”闲不住自言自语。
“唉，就是端水，快点！”金老师似乎只剩下了埋怨闲不住的力气。那些成天价被金老师骂来骂去，被金老师指挥来指挥去的男生班委，和调皮捣蛋男生，如今已经不见踪影———金老师心里一酸，不能细想。一细想这些男生，他们现在在哪儿？她的心就颤抖。她总是不住地想，如果他们现在能回来，她宁愿拿她自己换———，只要能唤回我的学生，让我去失踪一回，哪怕失踪一百次，也心甘情愿。她望着匆匆进来的解放军战士和公安，百感交集，心里一酸，眼泪又滚出了眼眶。
她刚刚在学生和穆老师催促下，和衣伏在桌子上迷糊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功夫，她梦见了许多幕令她魂飞魄散的情景。心慌意乱，心力交瘁，让她难于记清梦里的具体细节，像幻觉又那样真切，真切却又如梦初醒。
她只有在内心反复重放着混乱又清晰的梦境碎片———一个，两个，三个学生，眼前闪过的都是失踪的学生。一会儿是滚刀肉和老蔫，一会儿，又是臭蛋和牛头。他们一会儿出现一次，像缠绕着她的影子，但一会又变身成可以穿墙破壁的空虚的陌生人。自己也是如此。她被梦境中的恐怖情景吓醒了。哭腔哭调，醒来时，恍若觉着还在梦里。
金老师快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