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祖父曾是李天旻的心腹谋士，曾为李天旻建立功勋，出谋划策，立下不少功劳。</p>
太祖攻占大都，驱逐北元，一统天下之时，我的祖父便急流勇退，突然卸甲辞官，安享度日，不问外事。</p>
也正因为如此，他躲过了立国之初，皇室拼斗的凶险，让甄家逃过一劫。</p>
但是比起李天旻麾下，那些倒戈相向的世家子弟，我祖父的行为就有些与众不同，被人认为有奸诈投机之谋，无忠君赤忱之心，受人猜忌。</p>
因此，终太祖一朝，我的祖父都被投闲置散，再没受重用，甄家也沉寂为金陵普通的大族富户。</p>
而曾和甄家一起征战立国的四王八公，在太祖一朝都得赐高官勋位，并一直传家到如今。</p>
甄家一直到了我这一辈，当初旧事过去几十年，余波渐渐淡去，我祖父也早已作古，我才偶然通过遴选入宫。</p>
先帝仁厚，才赐了甄家世袭官职，但其贵重与四王八公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p>
……</p>
甄芳青在家中，最多只知道自己祖父那一辈的事，追溯到太曾祖父那一辈，就茫然无知了。</p>
她估计便是祖母甄老太太，也不清楚那一辈的事，也只有老太妃这样高的辈分，才会如此清楚其中底细。</p>
甄老太妃叹息道：“有了这一段陈年往事，甄家与贾史等世家相比，本就是已先天不足。</p>
自从你父亲出事之后，甄家再无卓绝之辈。</p>
你哪位堂兄甚至牵扯私造火器谋逆之事，甄家后辈子弟凋敝如此。</p>
一旦我也去了，再无人可以遮庇家门，甄家败落，说不得就在旦夕之间。”</p>
甄芳青想到，世人皆知，当今圣上以奇绝登位，谋算疑重，两代君王有隐然对峙之势，当年的四王八公备受压制。</p>
甄家和太上皇的独特渊源，必定也被当今圣上隔阂漠视。</p>
堂兄甄世文涉嫌火器私造被杀，金陵锦衣卫已对甄家虎视眈眈，而老太妃正当病重垂危，眼下甄家的情形，不正是败亡在旦夕之间。</p>
……</p>
甄老太妃说了这许多话，脸色微微苍白，有些气息不稳，但却依然没停下话语。</p>
她看了一眼甄芳青，目光中包含茹慕之意。</p>
幽幽说道：“青儿，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隐秘忌讳的旧事，就是想让你知道国朝大事渊源，甄家起伏盛衰的缘由。</p>
你只有深究事理溯源，才能看清大势走向，懂得如何趋吉避凶。</p>
都说子弟方才传家，但是甄家子弟如此萎靡，必定是靠不住的，女子卓绝，一样可以传家继嗣，我走之后，只有你才能保甄家气运不绝。</p>
眼下，甄家想要度过难关，只有襄助外力，才能荣保己身。</p>
当年甄家联姻北静王府，以为家门联结合势，但你那位二姐夫，虽贵为王爵，却喜好邀名养望，为圣上不喜，是个不成事的。</p>
当今四王八公子弟之中，唯独有一人，崭露头角，历事奇绝，卓尔不群，不为圣上排斥，反而得其重用，也算奇缘一桩，奇货可居。”</p>
甄老太妃说得这里，一双昏花老眼突然明亮了几分，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p>
而甄芳青听了这话，一颗芳心跳动，自然明白老太妃说的是哪个。</p>
“这个人就是荣国贾家威远伯贾琮。”</p>
甄老太妃说着看了甄芳青一眼，见她明眸含彩，俏脸红晕，自然看出她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p>
“更奇异的事情，太上皇对贾琮也很欣赏，言语之间对他颇为挂心，贾琮能得父子君王青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p>
甄芳青不暇思索，说道：“贾琮行事慎思敏悟，得两代君王看重，只要不沾惹意外祸患，不管朝局如何，他都能屹立不倒！”</p>
甄老太妃说道：“没错，所以我才想玉成你和贾琮的亲事，北静王水溶不行，只要贾琮这样的人物，将来才能为我甄家藩篱。</p>
这样我走之后，不管是你，还是甄家，我都放下心了。”</p>
甄老太妃又笑道：“前几日我已召见过贾琮，那孩子果然是极出色的人物，和你颇为相配，我也看得出，你对他中意，如此正好。”</p>
兴许是说了太多话，甄老太妃情绪有些激动，脸上竟浮现潮红之气，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在房内回荡。</p>
甄芳青又喂甄老太妃喝了几口水，叫了外面的老嬷嬷，一起扶着她躺下休息。</p>
这半日甄老太妃和甄芳青说了太多话，可能是伤了精神元气。</p>
到了后半夜，老太妃突然再一次晕厥，清和宫中一片混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