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昭十五年，四月初二。</p>
荣国府补摆贾琮舞象生辰宴，外院赴宴世勋子弟觥筹交错，内院贾母王夫人欲借东风，搭台唱戏。</p>
只是贾母一番心机，被发现端倪的城阳侯徐氏，妙语如珠一番言语，顷刻消弭无形。</p>
城阳侯徐氏和泾阳侯张氏，为在儿女亲事上撇清宝玉，又抛出择婿文华郎的说法。</p>
也让各家贵妇席上话题，转向天下瞩目的会试大比……</p>
与此同时，距离荣国府数里之地，神京贡院和大周礼部，两个与春闱密切相关的官衙机构，陷入异常忙碌的情形。</p>
自三月二十七春闱会试结束，浩大缜密的会试阅卷大礼，正在紧锣密鼓展开。</p>
会试结束当晚，便开始的试卷造册、试卷弥封、试卷誊抄、初规筛选和黩落，便有序无情的展开。</p>
其中上百举子还未涉及答题评等，就因试卷言语避讳、字数不合、自叙出身等原因，成为首批落榜的考生。</p>
而顺利进入试卷朱笔誊抄阶段的举子，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也是注定的黩落命数。</p>
朱笔誊抄完毕的试卷，原卷封存入贡院文牍库，誊卷根据次序先后，由禁军全程押运，从贡院源源不断运往礼部。</p>
之所以将原卷和誊卷，分存批阅于两地，也是为防止规程之间，难以行抽卷替换舞弊之举。</p>
会试誊卷从贡院运出，会直接运到礼部阅卷大堂，这里由三名春闱主考坐镇，十八位同考官分房阅卷。</p>
除此之外，每房同考官下属还配置阅卷官，这些阅卷官是各衙六品及以下官员，也都是当年会试上榜佼佼者。</p>
另外参与阅卷事务的人手，还有负责文牍抄录整理的书吏，负责大堂跑腿办事的杂役等。</p>
整个礼部阅卷大堂汇聚了二百余人，声势虽浩大，但因涉及天下俊才遴选，除了低声吟咏文章之音，少有其他喧哗之举。</p>
而整个礼部阅大堂，都被从五军营调集的数百精锐，团团围守，即便非主考官的礼部尚书，也不能擅入阅卷大堂。</p>
所有参与阅卷的官吏和杂役，即便是会试主考官本人，进出阅卷大堂，都要被严密盘查，确定没有任何私藏夹带。</p>
因为，在历朝都出现类似情形，举子在贡院出关之后，会立即默写自己的答卷文章。</p>
然后，通过关键人脉并贿以重金，将默写答卷传递给基层阅卷官，甚至是同考官、主考官。</p>
收到暗中传递之物的官员，即便面对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的誊卷，也能按文识人，行舞弊之举。</p>
因此，为了防范未然，这种对于阅卷官吏人员的出入盘查，严厉程度并不亚于举子入试贡院之时。</p>
汉家从前唐推行科举之制，已历经千年，举子为了博取青云之路，各种挺而走险舞弊之举，都是层出不穷，前赴后继，不畏生死。</p>
上千年的科举历程，从来都是舞弊和反舞弊的血肉搏杀，阴私夺天机，侥幸过关者不少，因此身死名裂更是数不胜数……</p>
……</p>
礼部阅卷大堂，坐北朝南正向三间廨房，坐了春闱三大主考官，以示代天子遴选天下才俊之意。</p>
大堂左右两侧两列九间侧房，安置担负阅卷重任的十八名同考官。</p>
阅卷大堂正中，整齐排列密密麻麻书案，各房阅卷官和基层书吏，各自分而端坐，阅览整理源源不断运入大厅的誊卷。</p>
十八房同考官根据考生专治《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等五经要义，进行分房阅卷。</p>
考生在会试首场书经试，虽然只考七道答题，但会试提供答题却不止七道，考生根据专治经书进行选题。</p>
五经之中，专攻《诗》《易》《书》的举子，数量远大于《礼记》和《春秋》。</p>
因后二者经卷字数和难易程度，要远高于前三者，攻读钻研更加耗时耗力。</p>
尤其《春秋》微言大义，常令研读的学子知难而退。</p>
所以，十八房同考官中阅卷专治《诗》、《易》、《书》占多数，阅卷专治《礼记》和《春秋》为少数。</p>
本届会试参考学子过三千余人，除了在誊抄试卷阶段被黩落的考生。</p>
每房同考官原则上都需分阅两百多份试卷，合计过六百多张答卷。</p>
但每房同考官下属阅卷官，在进行试卷初阅之时，会将首场书经试答卷之中，八股时文水准低劣、理义混淆者提前筛除。</p>
学子如连首场基础的书经八股，都无法做到中流之上，在考生基数庞大的基础上，自然没有继续博取上榜的资格。</p>
……</p>
四月初二，本届会试首场书经试阅卷的第一日。</p>
首场书经试为考据举子才学根基，书经试所用八股程文，不仅要义理通畅，更要遵循严格的书写规范。</p>
对举子书经造诣，逻辑缜密，行文水平等都有极高要求。</p>
因此，对于同考官和阅卷官来说，书经试的阅卷评等，比会试后两场更加耗费心力。</p>
同样，对于应试举子来说，首场书经试是否合格，决定他们是否能进入下两轮阅卷。</p>
首场书经试阅卷只进行了半日，各房的同考官下属阅卷官，就已累计黩落八十余份考生答卷。</p>
这些考生都是被评等为时文劣等，但这种劣等只针对会试水准而言，或许这样答卷在乡试还能轻易上榜。</p>
春闱会试本就是处于科举金字塔上层，历来都是优中选优，随着阅卷的历程推进，这样的黩落也会越来越多。</p>
虽然首场阅卷中不时有举子黯然黩落，但也有不少举子的文章脱颖而出。</p>
常有阅卷官看到出彩的文章，会不自禁轻声吟咏，乐在其中，甚至还会相互传诵探讨比对。</p>
这样的场景会让严肃压抑的阅卷大堂，偶尔流露出气韵盎然的学术之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