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个个圆乎乎、金灿灿的丸子都冒上来了,吴晓梅立即用漏勺把丸子捞起来,沥干油后放进了大碗里。
“季恒,火稍微小一点,过了,过了!”
听着女儿在厨房里指挥着女婿干活,吴大海和王美兰两个人在外面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相视一笑。
夫妻两个是配合惯了的,一个人擦灰,一个人扫地,平时就理的整齐,不一会儿就把里里外外都弄了个干净。
然后两个人开始贴春联、贴窗花,吴晓梅这次还买到了两只红色的灯笼,吴大海拿了个梯子过来,把灯笼挂在了门口,笑着对底下扶着梯子的老伴说“你瞧着,明年咱一家,保证能过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王美兰也难得畅快地笑了起来“红红火火我不知道,热热闹闹是一定的,小斌马上也要回来相看人了,到时候你一手孙子,一手外孙,我看你都抱不过来!”
“哈哈哈!抱不过来我也抱!”想到这个场景,吴大海心里忍不住就乐开了花“到时候我还要做兔子灯给两个孩子玩!晓梅小时候玩的的兔子灯还在我们床下放着呢!”
当地的习俗就是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时候,长辈要给晚辈做兔子灯玩,乡下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手艺,有些长辈做的兔子灯就异常的简陋,不过是用白纸扎了个圆球,里面放半截蜡烛,下面装上轮子就算是个兔子灯。
可即便是这样,小孩子们拿到了也跟宝贝似的放着,都不让别人碰一下的,等到了元宵那一天,就拖着兔子灯到处跑,开心的不得了。
有时候简简单单,也是一种幸福。
大年三十的晚上,吴家的饭桌上头一次摆满了碗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红烧带鱼,放了炸丸子的白菜豆腐汤,一盘炒的油汪汪的碧绿青菜,一盘黄绿相间的大蒜叶炒鸡蛋,吴晓梅还好兴致的蒸了一小笼红枣糕,此刻切成了长条状放在海碗里,散发着甜甜的糯米香味。
吴大海还兴致勃勃地喊王美兰拿出了一瓶二锅头,给他和季恒一人倒了一小碗“小季,这是你第一年在我们家过年,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啊!忙了一年了,今儿个就敞开了吃!来来来,我们干一杯!今晚喝醉了也没关系,难得高兴!”
农村人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可以吃个好菜,可以敞开了吃,所以这个时候也难怪大家都盼着过年!
季恒是会喝酒,但是酒量一般,而且以前就算喝酒用的也是小酒杯,哪里用过土碗喝酒的?可是此刻,他也忍不住举起了酒碗,和吴大海碰了一下。
酒酣耳热,好菜好饭,其乐融融。
听着外头不断此起彼伏的炮仗声,季恒原本就喝酒喝得眼眶微红,此刻更是有些微醺了——多久了,没有这么一家人一起吃过一顿团圆饭了?
那天夜里,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季恒睡得特别沉,仿佛一下子卸下了一切的心防,沉浸入了梦乡,连梦里都是饭菜香甜的气息。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当地习俗大年初一都会互相拜年。吴大海又是稻乡村的村长,村里不少人都承过吴大海的情,所以到吴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季恒昨晚喝了酒,但是不多,毕竟这年头酒也是奢侈品,微醺之后睡一觉起来,只觉得浑身舒爽!
吴晓梅摆开了镇上供销社买的一些糖果还有瓜子花生,让过来拜年的人抓着吃。季恒吃完早饭在堂屋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到底不适应这种热闹,就回房间继续看起了吴晓梅的语文书来。
季恒整理了一下,发现这些语文书是从简到难,根据上面写的几年级第几册来划分,之前季恒是随手拿了一本初三语文看,待他发现了这个规律之后就整理了起来,之前也就看了两本初三语文的季恒,再从小学一年级语文看起,简直简单到不可思议!
不过里面有些东西却又让他有些疑惑,拼音这是什么东西?
正当季恒对着这本一年级的小学语文课本发愁的时候,吴晓梅敲了敲门,冲着屋子里的季恒喊道“季恒,楚知青来看你了!”
季恒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门口,就见到楚不凡手里握着一卷书立在那边。
别人可能觉得季恒在知青点呆过,大过年的楚不凡过来到村长家拜个年,找季恒聊聊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有季恒心里清楚两人之间的矛盾,所以对这次楚不凡的到访非常困惑。
只不过来者是客,季恒还是很有风度地将人请了进来。
楚不凡来之前心里也挣扎了很久,但是最终高考和回城的渴望战胜了自己那一点对季恒的厌恶,心里想着原本就是要来村长家拜年的,他只不过顺道来问一下季恒问题。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楚不凡看到季恒桌上摊着一本书,也没仔细看,张嘴就问。
瞌睡就来了个枕头,季恒连忙将吴晓梅所有的语文书都拿了出来“现在正从第一本开始看,有些内容不太理解,不知道能否请教请教你?”
在学习这件事上,季恒的态度一向是非常端正的,只要可以给他指点的人,他都能够虚心请教。
楚不凡这才正眼看起了季恒现在看的书,顿时脸上表情变得很是纠结疑惑“诶,不是,你从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开始看?!”还有不懂的部分?这是什么鬼?说好的季恒语文学的很好呢?
楚不凡随手翻了一下季恒放在桌上的语文书,发现只到初三的课本,连高中的课本都没有,他手里这本是高二语文书,季恒估计根本都没复习到?
这还需要来请教他吗?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你都没有高中的语文书吗?”楚不凡忍不住又去询问了一遍。
季恒拼命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这人对高考,对学习真的没有太多的记忆留给他,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上学的情况,却没有任何知识点保留,所以季恒对学习上的事情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季恒只能老实地摇摇头“我没有,你看完了可以借给我抄录一下吗?我很快的,最多两天就能抄写完!”
季恒对自己的手速还是很有信心的,以前读书的时候碰到有什么孤本或者市面上要价比较高的书籍,他都是自己手动抄录下来的。
楚不凡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季恒好几眼,他们知青点的知青知道有可能恢复高考,都千方百计地叫家里人把他们以前的书本给邮寄过来,或许其他年级的书时间太久了会找不到,高中的书还会没有吗?
说实话,季恒连原主家的具体地址都没弄清楚,自然没办法给家里人写信要书。而且季恒不知道的是,原主的书早就在他一毕业的时候就被他父母当作废品给卖了,就算知道地址也无从找起。
到此,楚不凡已经觉得自己今天过来找季恒来请教课文是极不明智的一件事,但是如今来都来了,课本也拿在手上了,楚不凡只能硬着头皮抱着试试的心态打开课文问了起来“喏,这就是高中的语文课本,你这篇学过吗?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不?”
楚不凡打开的这篇课文叫《捕蛇者说》,里面的内容有好几段他都不理解到底讲的什么意思,只能囫囵个大概。
季恒自然没有学过高中语文,但是一看标题他就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唐代大家柳宗元的文章么?这些文章他早已倒背如流,属于基础中的基础,哪里能不知道释义?
“这句“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的意思是您是可怜我,但是要让我更加活不下去呀!我干这个差事的不幸,还比不上让我交税赋的不幸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