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常林闪出个念头:“陆顺,造纸厂真有私人老板要买?”
杨陆顺说:“还在联系中,我的要求有点苛刻,希望全盘接下造纸厂还要不甩包袱,我们县里多少也要相应给予点优惠政策,毕竟人家私人老板赚钱为主,看看税费上能不能减免点。”
曲常林摸着下巴道:“唉,造纸厂其实还是赚钱的,就是负担太重,设备老化厉害。要说水陆交通非常发达,芦苇场就直接可以发船到造纸厂旁边,不如搞承包?卖掉”
杨陆顺说:“曲书记,卖掉造纸厂可以说是政府在甩包袱,造纸厂没有资金积累反倒亏欠银行不少债务,已经是资不抵债了,造纸厂是怎么亏地?我看了这几年的财务报告,生产规模不到反而要交纳大笔税费来支持县财政,没钱交税就贷款交,还要负担在职退休干部职工工资,如何能长久下去?迟早是要破产。与其破产,不如找个好买家,增加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这样不更好些吗?”
曲常林眉毛一轩:“哦,扩大生产规模。那还得买地
杨陆顺一摊手说:“我也只是听说,还是等老板到了开县详谈后再给你汇报了。要说扶植乡镇企业。我还看好城关镇火箭村的面条加工厂,还小有规模了,不如加大投资,我们政府帮企业找产品销路,互惠合作。”
曲常林点起烟说:“嗯,都是你范畴的工作。你多操操心,我去个厕所。喝多了茶水。”
晚
了市财政局米局长,也许是为了晚上的娱乐活动,老酒,而且曲常林连哄带劝也只让老米喝了不到三两白酒,让他觉得如今地人喝酒没从前耿直。幸好气氛一直不错,当然开县所求之事老米很痛快地答应了,就算是完成了预定任务。饭后曲常林杨陆顺等人陪老米去希尔顿宾馆内部的歌厅唱歌,杨陆顺稍陪了会就告辞回了开县。
徐大陵下午五点接到杨县长秘书吴华的电话,说是晚上杨县长要找他个别谈话,这个消息让他很是惊讶,显然马宏军他们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回想与杨陆顺县长短短几次见面交谈,也没觉得杨县长对自己有特殊好感,难道真是尤县长与杨县长有私下交易,“你在南平提我的人,我就在开县提你地人?”再仔细想想又不象,尤县长真要如此安排,怕是老早就会用很关切地口吻给自己电话通知了,还会等到杨县长谈话了,居然没任何动静?!
徐大陵苦思不得其解,他可没天真到会认为自己工作刻苦就会被上级领导提拨重用,何况杨县长到开县时间不长,即便要提也是提亲近巴结他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先是力争自己保住了乡长职务,还没去感谢杨县长,又凭空成为县长助理?想想就觉得荒唐可笑。他虽不信忽然地亨通官运,可还是乖乖地在家等电话,连他堂客想看台湾奶油马景涛主演地《水云间》都不许,他最恨男人为了情为了爱又是哭又是叫如同疯魔,偏生满大街的女人都为马景涛着迷。
从晚上七点他守住客厅的电话起,平常总是响不停的电话似乎都哑巴了,既没有找堂客拉家常的也没找女儿问作业的,更没找他出去潇洒地,他一度错认为家里电话出了毛病,几次拿起话筒贴在耳边验证,还拨了个电话去乡政府办公室查岗。这样焦急彷徨的心情是他多年没有了地,可不管他怎么遏制,那颗他以为受尽考验的心脏仍旧不争气地突突之跳。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提问,真要是杨县长让他担任县长助理,该怎么回答,是马上答应,还是迟疑片刻答应,又或许谦逊几句再答应?是该满脸感激地答应还是感情内敛地答应?当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注意到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三十三秒,如果家里挂钟准确的话。
徐大陵坐着三轮摩托赶到映山宾馆,摩托因为噪音大是不允许进入的,他给了钱向宾馆内疾走,短短不到三百米他居然气喘吁吁,看到只有县委领导能随意进出地圆圆门洞,他忽然脚步一滞,停下来重重喘了几口气,影影绰绰见门洞外有人走动,身影像是吴秘书,紧走几步如接头般招呼:“是、是吴科长吗?”
“徐乡长是,快请跟我来,杨县长等你很久了。”
徐大陵觉得吴华的声音很热情,灯光下也照耀出同样热情的笑脸,不由胆量大增,在离一号楼玻璃门数米处拉住吴华问:“吴科长,杨县长这么晚找我做什么?能透露点不?”
吴华很大方地接过徐大陵递来地两包金春江,微笑着悄声说:“肯定是好事儿,徐乡长,恭喜恭喜,过不几天就是县长助理了,而且是直接向杨县长负责的。好了,进去。”
徐大陵如同梦游般随着吴华进了一号专楼,又进了走廊左边的接待室,骤然进入耀眼的接待室,徐大陵下意识地眯缝起眼睛,看到了正对面毫无表情在看材料的杨陆顺,而且杨县长马上抬起头,徐大陵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杨陆顺马上放下手里的材料,微笑着起身迎上两步,伸手出去道:“徐大陵同志,你好啊!”
徐大陵稍一定神,急忙两手握住摇晃着说:“杨县长你好!”
杨陆顺略微加了点手劲一握,这才松手:“请坐,大陵同志,吴秘书,给徐乡长倒水。”
吴华倒上开水,默默地退到门外,轻轻关上门,略微失意地停了停,缓缓站到接待室对面走廊的窗户下,掏出香烟点上,长吸了一口,就看着烟头袅袅的青烟。
徐大陵目送吴秘书出去,门锁咔哒声显得分外响亮,不见杨县长开口,主动问道:“杨县长,叫我来有什么事吗?”觉得问得唐突,不安地扭动下身子想说几句感谢的话,没料杨县长脸色沉重地说:“大陵同志,我想聘请你出任县长助理一职,直接向我负责的县长助理,不要急于表态,先看看这些材料。”
徐大陵猛然听到真要提他为县长助理,再如何沉稳的他头也嗡地蒙起来,心脏砰砰疾跳得都能听到声音,机械地接过杨县长手里的材料,却觉得根本看不进去,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慢慢集中起注意力,仔细地看起材料来,没想越看心越惊,一时间忘了身边还有等待的杨县长,自顾自地掏出烟抽起来,全然忘记敬烟了。
杨陆顺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注意徐大陵的神情,只是小口小口地呷着茶水,如果徐大陵真畏难,该如何措辞让他同意,嘿嘿,这个县长助理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让徐大陵做县长助理,一是看上此人工作勤奋努力,是个老黄牛;二来也是给尤奋斗的人一个明示,他杨陆顺不搞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许以后还得依靠徐大陵去争取部分人的支持。
徐大陵从开始的震惊慢慢平静下来。瞥眼见一旁镇定自若喝茶地杨县长,他有点分不清杨县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前见到杨县长收受乡镇礼物连客气话都不多说,以为杨陆顺跟别的领导没啥区别,如今看着手里的材料。分明是个想干点实事的好领导,可究竟哪方面才是杨陆顺真实地面目呢?难道杨陆顺提我当助理就是把我当枪使。等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完了,就是我下台、杨陆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又或许杨陆顺真心想在开县做点实事而需要我帮助?
徐大陵眼睛不住在杨陆顺材料上来回看,他思绪纷乱得很,患得患失令他拿不顶主意,但也不能考虑太久啊,非得等杨县长没了耐心?又是深呼吸几次。他觉得不能在职务比自己大年龄比自己小地杨陆顺面前露怯,看到自己居然没给领导敬烟。自嘲地一咧嘴,把材料搁在茶几上,并没谄样儿地起身去敬烟,而是打开烟盒子,撅起屁股伸直胳膊。这是让烟,一般不是很熟悉的人相互之间就这样,要混熟了的直接就捏起烟丢了过去:“杨县长。一时看材料入神,忘记敬烟了。”
杨陆顺微笑着拿出根烟,在口袋里摸了摸说:“我没火机。”就起身走到徐大陵身边坐下,正好接着送来的火点燃烟,吸了口说:“嗯,金春江的味道是要好一些。”
徐大陵说:“平常抽精品玉沙,今天见领导就装了盒好的。也是乡镇地惯例了,也只有党政主官常委们能长期抽精品玉沙,办公室配给的金春江烟都是招待县里领导地。”
杨陆顺没接茬,虚点了下茶几上的材料说:“如果你愿意出任县长助理,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监督检查落实,不是个轻松活,是个吃亏不讨好得罪人的活。”
徐大陵横下心,缓缓地说:“杨县长,当年我去狼沟子乡封山造林,做的就是吃亏不讨好得罪人的活,三年下来满山翠绿,承包植树造林地农民即将获利,我就心满意足了。上次能被杨县长力保下来,还能轮个离县城进的岗位,多少杨县长也是看在我兢兢业业在狼沟子三年所为。”见杨陆顺只是看着自己,于是又说:“杨县长,几项措施计划都制定得很好,很完善,可真正要执行起来,难度很大,如果只是走走过场,也不需要专门提个县长助理去抓?”
杨陆顺看到了徐大陵眼里一丝不屑,顿时也明白徐大陵为何不屑,当即说:“哦,没想到徐乡长畏难了,当然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要是郑重告诉你,这些措施得到市委主要领导认可,县委曲书记也将全力支持,你还会认为是走过场,认为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徐大陵并没因为被杨陆顺看透心思而不安,反倒有捅开窗户纸地快意,呵呵一笑说:“杨县长,我徐大陵中专毕业参加工作二十四年,一直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对组织分配的任何工作从不畏难,也从来是毫无任何个人条件地服从组织安排,如果组织上认命我县长助理职务,我服从组织决定。如果杨县长征求我个人意见,我不愿意。”
杨陆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有趣人,人家伸手找组织要官,他却反其道而行,也呵呵一笑说:“大陵同志,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征求你个人意见了,到时候给你发聘书,组织任命。你可要兑现你自己的话,要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对工作不能畏难啊。”
徐大陵诧异起来,看着杨县长竟然有点赧然,他那话换个其他领导就算大度,至少不得再任用了,没想年纪轻轻的杨陆顺不仅肚量大,而且行事也光明,根本没弯弯绕
络人心或者恩威并用,相比之下尤奋斗曾经所谓的御低劣,不由垂下眼说:“是,我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杨陆顺把烟屁股戳进烟灰缸,笑着说:“我不妨直言,尤县长曾经大力向我举荐过你和其他几位同志,应该都是尤县长以前提拨的干部,山头主义以前有、现在有,将来肯定也会存在。我其实并不介意谁是谁的人,前提是有能力有责任心。我之所以保你甚至提拨你,也是基于此前提。当然你也许不了解我,我跟你很多地方相同,工作还算兢兢业业。心里时刻也装着人民群众,也喜干实事而不喜浮夸做作。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相互帮助。增进了解,尽快打开局面。”他觉得交浅言深怕给徐大陵造成思想负担,想结束谈话。
徐大陵也听出杨县长话里意思,起身告辞,杨陆顺说:“这份材料你拿去再熟悉熟悉。”
再说杨小标和侯勇一起去了春江,先就在华盛大酒店开了两间房。侯勇也算有见识地,仍旧被五星级酒店的奢华迷花了眼。不住啧啧赞道:“妈的,能天天住这样的酒店,皇帝老子都不做。”
杨小标说:“猴子,就你那点工资,也就住得个三五天喽。别闲着。洗澡换衣,你个破三级警司也就在县里唬唬老百姓。”
侯勇说:“标哥,你先洗。不是说要请客吃饭吗,吃什么标准你说,我好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