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低语着，娜塔丽在最后一次激烈的碰撞之后露出了微笑，并非她平时的冷笑与狞笑，而是发自内心，因为找到真正同类而显得快乐与愉悦的笑容。</p>
“至少和你战斗的感觉还不错。”</p>
艾洛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娜塔丽的具体想法，但他明白，对方此刻和自己一样，正在享受这种愉悦。</p>
极招乍现间，两条龙都在微笑，就好像不是处于激烈的搏杀之中的巨兽，而是坐在礼堂里欣赏一场异常华丽的表演的年轻贵族男女。</p>
纯粹实力的拼搏，爪牙交锋的瞬间确切地传导着彼此的心意。</p>
……</p>
“……艾洛，那我也回去了。”</p>
娜塔丽慢慢抬起头来，努力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平静中带着冷漠的声线，但还是没看艾洛的眼睛。</p>
“娜塔丽。”</p>
在她准备展开翅膀离开之前，艾洛忽然叫住了她。</p>
“还有什么事吗，艾洛？”</p>
“抱歉。”</p>
“干什么要道歉，真无聊。”</p>
像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娜塔丽不屑地哼了一声，直接飞上了天空，眨眼便消失在艾洛的视线里。</p>
然而在艾洛看不到的地方，雌性绿龙闭上了眼睛，眼角的一丝泪水迅速消失不见。</p>
早就该知道的……早在艾洛没有返回伊考特山谷的时候就该明白，那样的龙，不会因为自己而停下脚步，哪怕一秒钟……</p>
可是，自己却一直都不肯认输，直到目睹了这一幕。</p>
我，放弃了。</p>
……</p>
这些记忆里，有快乐，有心跳，有不安，有悲伤。</p>
却唯独没有后悔。</p>
最后的最后，她想到了一段非常隐秘的记忆，那是发生在他们第二次战斗之后的夜晚。</p>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即使是如今作为她的丈夫的那条绿龙，因为……那是独属于她的，甜蜜的记忆。</p>
“你在看什么呢？”</p>
“星空。”</p>
在结束战斗、返回各自的住处之前，娜塔丽注意到艾洛正在出神地仰望着夜空，那双眼瞳中曾经溢满的邪恶、漠然和冷酷已经悄然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是宛如打磨后的黑曜石似的温润和纯净，恍若纤尘不染的明镜。</p>
明明杀死的人绝不算少，为何他还拥有如此心境，这种……纯净无暇的眼神？</p>
面对这种仿佛除去了一切污垢，宛如初生婴儿般的澄澈目光，娜塔丽竟是一时不敢与其接触，只得正过脸面对着夜空，将无尽闪烁的星空夜幕倒映入眸，而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很无聊……不过，偶尔看一下，也确实很美。”</p>
“自从出生起，我就喜欢星辰。”艾洛叹息着，唯一一次地露出了娜塔丽从未见过的神色。“或许，这是因为我是怪物吧。”</p>
“知道吗，娜塔丽？怪物啊，其实是很可悲的。他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对手，也没有敌人。在怪物的身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理解怪物，无论是谁都无法跟上怪物的脚步……即使怪物竭力放慢前行的速度也是一样。”</p>
“天才能得到人们的尊敬与爱戴，可是同样天赋异禀的怪物却只能面对他人的恐惧与防范，因为他们超越了常人的认知太多……同样地，怪物能理解他人的做法，但是并不代表着能够坦然接受。”</p>
“怪物不相信任何人，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所释放的可能善意……因为他们看到了太多生命中所不能承受的景物，以至于不再期待这一切。怪物只相信自己，这样的话，就永远不会受伤了。”</p>
“即使是最长寿的巨龙，比起星辰的寿命来，也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对缺少永恒的怪物来说，星辰就是永恒，所以怪物喜欢星辰。”</p>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才真正爱上了艾洛吧。</p>
“娜塔丽，我敬重你的牺牲精神，所以，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p>
她静静地看着宛如神明化身的雷拉诺，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喃喃自语着，“幸好，现在遇到他的是我，而不是艾洛……幸好，不是艾洛……”</p>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永远的夜晚，永恒的星空之下，她决定倾注此生全部力量去爱的年轻巨龙就在身边。</p>
娜塔丽细细地回想她的初恋，那么的强大，那么的冷酷，这样子的他，一定能够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p>
身体被强大的力量击中，就像要被分成两段一般的疼痛，避无可避。娜塔丽如同破败的玩偶一般躺在地上，眼中却露出了幸福的神色。</p>
艾洛……我的艾洛，真的好希望能在这样的时候再见你一面，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p>
她宁愿在这样的遗憾中死去，也不能让这个拥有伤到艾洛的力量的人类去接近艾洛，至少现在不行。</p>
所以，幸好是她。</p>
怀揣着对艾洛的思念并且为他而死，听起来……也不错啊。</p>
视线已经模糊，娜塔丽心底却勾起了冷冷的笑容，眼前的这个家伙……她看了看眼前虽然气息强大无比，面容却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以上的男人，目光森冷。</p>
高阶神术的使用是有代价的，而像他这样获得爆发性的力量，暂时晋级到半神的后果一定是致命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伤害到艾洛了。</p>
呵呵，无知而又愚蠢的人类……</p>
那么，如今她所能做的自然也只有一件事了。</p>
娜塔丽用尽全力站起身来，眼中的笑容傲慢而惨烈。挺直了背脊，她又一次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巨龙的身姿在千万星辰的簇拥下飞翔，如同在上演最优美残忍的舞蹈，如同疯狂绽放的绚烂樱花，竟在一片血腥中透露出极致的艳丽来。</p>
“在保护所爱者的战斗中死去……真的是，太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