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低着头，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张精致却苍白的脸。</p>
他的笑声低沉而压抑，带着几分幽怨，像是从深渊里传出的呢喃：</p>
“如果他当着你的面杀人，还把尸体制作成标本呢？”</p>
“你也会选择原谅他？”</p>
“依然把他当作是兄弟吗？”</p>
路明非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当年源稚生和源稚女决裂的导火索。</p>
但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淡地回答道：</p>
“当然，他依然是我的兄弟。”</p>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p>
闻言，源稚女的身体一颤。</p>
他抬起头，长发下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嫉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p>
路明非与他对视，目光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坦然。</p>
“兄弟就是兄弟，无论他做了什么。”他轻声说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p>
“做错了事就需要承担后果。”</p>
“如果他愿意为自己的错误赎罪，我会和他一起面对。</p>
如果他选择逃避，我会把他抓回来，问清楚缘由，该报仇报仇！该恕罪恕罪！”</p>
“兄弟之间，不是只有原谅和包容，还有责任和担当。</p>
如果连一起面对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叫什么兄弟？！”</p>
话落，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p>
源稚女被反捆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p>
他的呼吸急促，瞳孔在剧烈颤动，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p>
路明非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p>
门后，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p>
为什么？</p>
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p>
为什么当初哥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连一句质问都如此吝啬？</p>
为什么他要那么狠心，用重逢的拥抱粉饰杀意，在相拥的瞬间用长刀洞穿他的胸膛？！</p>
源稚女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些问题，它们像一把钝刀，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脏。</p>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当初濒死的一幕——</p>
在胸膛被洞穿的瞬间，那双曾经充满宠溺的眼睛，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p>
那个人抽出刀，把他的“尸体”丢进早已枯竭的废水井，盖上铸铁的井盖，还扣上沉重的铁锁，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p>
“哥哥……”沉入井底的尸体低声呢喃，入目只剩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迷茫。</p>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p>
“为什么……”源稚女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绝望。</p>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p>
他想要质问，想要嘶吼，可所有的声音都被胸口那道永不消弭的疤痕吞噬，仿佛当初刺穿的窟窿依旧未能愈合。</p>
听见他压抑至极的低吼，那么悲伤，那么悲戚，那么痛苦，绘梨衣眨了眨眸，捏着波板糖的手紧了紧。</p>
她想起以前自己生病时，哥哥总是会喂她吃糖，说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p>
小手在口袋里摸索，她掏出两颗独立包装的小熊软糖，动作轻缓地递到了源稚女面前。</p>
尚且沉浸在绝望、愤怒、愧疚、怨怼等诸多负面情绪之中的源稚女忽的一愣，呆呆看着出现在视野之内的小熊软糖。</p>
他抬起头，露出乱发之下早已泪流满面的脸，用那双通红的眼盯着轻舔波板糖的赤瞳少女。</p>
女孩儿沾有些许糖彩的粉唇微启，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p>
“哥哥，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