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边请。”</p>
岳凌阔步走出大堂，身前便有几人屈身行礼，等候着为他引路。</p>
盐商之家，用度豪奢，庭院便为园林，一眼望去处处水榭楼台，连湖中奇石，都是用苏州最名贵的太湖石垒成一景，随便一块石头都价值千金。</p>
岳凌在苏州任上，也了解了些当地的风俗，这种在太湖开采出来的石头，并不是如同红宝石，黑曜石这类名贵的宝石，只是普通的石头因为水流的侵蚀，面上有些波纹，石头本体有缝隙能透过些光，除此以外也没其他特点了。</p>
便是如此，普普通通的石头也能炒出高价，附庸风雅的文人还有意描写些“怪石嶙峋”的奇景。</p>
这类嗜好，岳凌真觉得是浪费钱财。</p>
不过转念一想，便是现代炒各种东西的人也都有，也就能理解一二了。</p>
偏这鲍家湖中石头还真就不少，都隐隐垒成了一座小山。</p>
这么大的园林，岳凌自然是寻不到路的，微微颔首道：“走吧。”</p>
众人送岳凌上轿，走过一道道石桥，才来到了一处风景截然不同的地方。</p>
一下车轿，迎面是一座车轮高夯土堆高筑的府库。</p>
库门只开了一扇，时不时有闷响从中传出，入夜之前依然有人在其中劳作。</p>
“侯爷，这便是盐库，里面还有不少人，小的是不是先将他们赶出来？”</p>
岳凌抬头望了一眼，微微摇头道：“不必。”</p>
掀起厚重的毡帘，岳凌径直步入盐库内，入眼间，便是芦蓆捆扎的精盐，一捆捆垒成田字筑成盐塔。</p>
这般的盐塔岳凌目测估算，约有数十个，也足以见得鲍家的买卖做得有多大了。</p>
靠近大门的，仅是装填好的盐袋，只待出船前由马车运走，而盐塔之后，便是一些散盐，正有些劳工一铲铲的装填盐袋。</p>
岳凌慢慢深入，盐库中到处弥漫的都是一股咸腥味，为了保证盐库的返潮，墙体也是加厚，只有低处设了小窗通风，使得这库中愈发闷热。</p>
再走了几步，岳凌便感到身上已然生汗了，松开几个纽扣，仍是仔细打量着周围。</p>
由古至今，盐商都不是什么安稳角色。</p>
不少乱世枭雄，都是从倒卖私盐开始，盐铁乃国之根本，走歪心思的人多了，这作奸犯科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p>
其中不少隐秘，便就在这盐库中。</p>
也得幸，岳凌在沧州有过制盐的经验，了解其中的门道，所以才自发奋勇的前来。</p>
环绕了盐塔一遍，并随即抽了几个袋子验盐，都没有异常之处。</p>
岳凌便来到散盐区，观察起劳工们的差事来。</p>
盐其实也分三六九等，官府放出来的盐，能经过盐商细筛的精盐，便能供给达官显贵，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p>
粗盐掺旧盐卖给普通百姓，而一些过滤掉的盐渣便就堆砌在盐库角落里了。</p>
岳凌走走停停，眉头紧锁。</p>
身后跟了两个鲍家的仆人，神色更为紧张。</p>
赫赫有名的安京侯来府上查盐，若一旦真查出什么事来，连同他们都要受到牵连，覆巢之下无完卵。</p>
“掌灯。”</p>
听得吩咐，两人忙不迭的上前，提起灯笼照亮，伴在岳凌左右。</p>
岳凌巡视一圈，散盐也都是照常工作，没有太多异常，让他不禁皱起眉来。</p>
按理说，鲍家的账目能有这么大的出入，在盐库中不会没有马脚，可今日巡视一遍，倒是处处周全，不由得让岳凌更加重视了几分。</p>
最终，连盐渣堆都没忽略，岳凌走向这盐库最深的一角。</p>
“侯爷，这只是些残渣，每三日铲走一批，不会装到盐袋中贩卖的。”</p>
鲍家的下人担心安京侯不知盐政，还好意上前讲述着。</p>
岳凌也不理睬，俯身观察起来，灯笼也顺着岳凌的视线照亮。</p>
直到扫视地面之时，岳凌突然发觉地面上忽明忽暗，有几道沟壑。</p>
盐渣堆要时常清理，铁铲留下的痕迹，倒是没什么可疑的，鲍家的下人也是如此解释着。</p>
而岳凌的目光并不是只留意在这沟壑上，而是在沟壑中，有成队的蚂蚁在爬。</p>
“活蚁？”</p>
岳凌眉头微皱，盐库如此密封之地，有蚂蚁聚众真不常见。</p>
而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些蚂蚁的行军路线还很是讲究，不是沿着沟壑爬向远处，而是走不久便要翻过一道沟壑，似是刻意在避开什么。</p>
岳凌心下一沉，与随行的两人问道：“身上可有吃食？”</p>
两人当即一愣，不知岳凌何来此问，转过神来之后，还是立即从身上取出大饼，呈上前去，双手还有些发颤，“这是出门前，贱荆做得菜饼子，若是侯爷不嫌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