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宝钗冷眼望了过去，皱眉道：“此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p>
薛宝钗已经几乎笃定了，这金湖烟花作坊，其中绝对有诈，自然也就没有好语气了。</p>
儒生不死心，征求师爷的意见道：“她，她信口胡诌，污人清白，岂能再堵住我的嘴？”</p>
师爷额头前，涔涔冷汗直流。</p>
薛宝钗句句属实，直戳要害，当着众人的面揭开裴记坊的黑幕，谁敢再偏向裴记坊一方说话，一但真查证他有错，岂不是要被视为同党了？</p>
更何况三位大人物还在台上坐着呢，并未出来指出薛宝钗不是，他一个打工的师爷，怎么越俎代庖。</p>
便是有心庇佑，也是无力为之。</p>
“先静一静，此刻实也不是你说话的时候。”</p>
薛宝钗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并没有因为第一阶段的胜利，而展露喜悦，反倒是乘胜追击道：“此为其一，其二，裴记坊曾言其漕运优势，有多条大船往来江南运输石料，成品烟花，捎带运盐。”</p>
“但在我获得的消息中，同型船只，满仓装盐吃水水位比往金湖镇裴记坊的船只浅三寸。”</p>
“难道，裴记坊的船，其中是另有乾坤？”</p>
方才是薛宝钗在场中验算成本似是丢下炸弹，让众人震惊不已。此语一出，便更是犹如排山倒海，席卷众人，让所有人茫然失措。</p>
薛宝钗回眸望了岳凌一眼，微微颔首示意。</p>
在心底，薛宝钗也感激岳凌将自己外出所探知的信息，留给自己在这个场上发挥，当做杀手锏应对裴记坊。</p>
“按《两淮盐法志》，偷运私运，可徒三千里！”</p>
薛宝钗冷言开口，字字诛心，似是将儒生的胸口穿了个对穿，让他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p>
可即便他有心还招，此刻也还没他说话的机会。</p>
眼看着场下舆论即将爆发，崔知府起身道：“好，这位夫人言辞犀利，本官佩服。此次辩驳，凌记茶坊已是立于不败之地。”</p>
“接下来，核验双方资质，盐引清查，以供两位大人做最后的评判。”</p>
原先还手足无措的儒生，听得崔影说起盐引，脸色便立刻恢复，嘴边还挂起了笑意。</p>
薛宝钗方才登台的表演，的确足够惊艳，但终究是怀疑，没有生成既定事实，只要他回去将尾大不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没人会治他的罪。</p>
见到这一幕，薛家的掌柜不禁提醒着再次归位的薛宝钗道：“方才太太气势压倒了对方，明明可当众宣读结果，可此刻又要重审我们入门上缴的财账，是不是有什么猫腻？”</p>
薛宝钗淡定道：“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p>
说着拾起案上的一封信笺，收进了袖口中。</p>
半炷香的功夫走过，两名小吏捧着最终核验的结果登台。</p>
更为显眼的是，有一张盐引明晃晃的摆放在最顶端，场中人尽能目视，不知其中是何意。</p>
两名小吏来到崔影身旁耳语几句，崔影顿时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愕。</p>
“竟有此事？本官知晓了。”</p>
负责操持大会的崔知府，向林如海和岳凌分别拱了拱手道：“林大人身子多有不适，侯爷也不必屈尊降贵，接下来的事情便由在下主持吧？”</p>
林如海和岳凌默契道：“崔知府，请便。”</p>
崔影趟着步子来到场中央，从盘中的名目之上，接起了一票盐引，手指着道：“经查，凌记茶坊的盐引中，夹杂着旧盐引滥竽充数，并非本年发放。”</p>
“按《两淮盐法志》凡新旧引混淆者，杖一百，流三千里。”</p>
情况忽得急转直下，裴记坊的底子固然不清不白，可众人没想到方才大义凛然的茶坊，竟然也不是个底子清的，用起了旧盐引。</p>
而且还是被当场抓获，岂不是罪名更大，名声更臭了？</p>
场下议论纷纷，这便是崔影想要的效果，暗暗沉了口气，转向薛宝钗，逼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p>
儒生笑吟吟的看着场中的热闹，心底庆幸不已。</p>
身后的掌柜们都因此惊得变了脸色，但早洞悉一切的薛宝钗，心底却是亢奋。</p>
因为，她清楚，即将来到了她此幕的最高潮，她的价值即将要向岳凌展露无疑。</p>
起身，薛宝钗双手迭在身前，先是向静坐着的岳凌，林如海福了一礼，而后面对一地知府，不卑不亢的说道：“崔知府，不妨将票引给我一看。”</p>
崔影面露不喜，道：“难道，你还怀疑本官将你的盐引换了不成？”</p>
薛宝钗摇头道：“并非如此。”</p>
崔影凝紧了眉头，却因这里不是府衙，背后更是有岳凌和林如海在，他不好发作，便给身旁小吏使了个眼色，让他转交给薛宝钗。</p>
接过了盐引，薛宝钗上下浏览了遍，最后目光落在扬州知府的大印上，开口道：“请问崔大人，您上任扬州，是不是在隆祐元年六月？”</p>
这一问一答的方式，与刚刚对峙时的情况，何其相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