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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门,</p>
在崔影的外书房,此刻他已经换下了官袍,在铜盆中净了遍手,湿毛巾擦遍额头,徐徐缓出口气。</p>
屏风相隔的外面,方才在台上的儒生,正笔直的坐在靠椅上,双手握拳放在膝上,面色略有些不安。</p>
“唤你来,便是要叮嘱两句。别以为这总商之位到手,之后你们就能逍遥自在了,不顾及是非,迫不及待的将狐狸尾巴露出来,给别人抓。”</p>
“一个小小茶商,能将你们的事掌握的这么清楚,你们没想到吧?”</p>
儒生怯生生的应道:“是没想到,多亏有大人在场。”</p>
崔影叹了口气,负手绕了出来,“本官也没想到,这茶商怎会有这般的能耐。”</p>
沉吟片刻,崔影停止了在书房中踱来踱去,而是坐在了案牍之后,再开口问道:“之前,你们送往府衙来的信笺,可曾有遗失过?”</p>
儒生连连摇头,“大人说笑了,这般大事,怎敢有遗失。”</p>
崔影目光一凝,道:“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遗失过,还是有未曾发出的信笺,后来却找不见了。”</p>
看出崔影的面色一变,儒生不由得谨慎了几分,真就仔仔细细的回想起来。</p>
半晌,儒生才小声道:“据我所知,没有此类事情发生,不过我也不能保准一定没有,大人给我些时间,让我传信回去问问。”</p>
崔影脸色十分难看,拂袖起身,嗔怒道:“方才刚说过了如此重要的事,这会儿又记不得了,你以为这是玩笑吗?”</p>
儒生当即起身,垂首连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p>
“该死?”</p>
这个字眼似是犯了崔影的忌讳,他猛地回过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出了差错不但你死,我死,所有人都得死!”</p>
儒生身子打颤,如芒在背,不敢应声。</p>
崔影发过火后,气息渐渐平稳,重新归于案后,细细回味起方才会上的细节。</p>
“这茶坊能准确报出金湖镇船只的吃水水位,必然和漕运衙门关系匪浅。茶叶也确是多走漕运,也正是合理。”</p>
“只是对这凌记茶坊的跟脚太不清楚了,一时间,我倒也无处下手。”</p>
“后来,是那假盐业被发现之事,当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由安京侯出面平息的。”</p>
“那盐引是我在盐院照磨所随意抽出的一张,怎就漏了这个上任的细节,难道……”</p>
忽得,崔影似是想通了什么,脊背瞬间发寒,额头冒出层层细汗。</p>
崔知府止住了嘴,只在案后愣愣出神,也将儒生吓了一跳。</p>
余光瞧过去,肉眼可见的崔知府脸色渐渐转白,惊得瞳孔都张大了。</p>
“知府,出什么事了?”</p>
话音未落,外面便出了一阵喧哗声。</p>
一小吏急着拍门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林大人带盐兵围住了府衙,正要大人出门一见呢!”</p>
“什么?”</p>
儒生面露惊恐,更见着崔影身子慢慢从椅背上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也似乎不知疼痛,眼睛一眨不眨,愣在了原地。</p>
“大人,大人,外面出事了,大人?!”</p>
如此突发情况,根本不是儒生能应对的局面,他焦急的上前要搀扶着崔影起身,却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将其从地上拉起来。</p>
意识到不妙的崔影,此刻难以平息心中翻涌的情绪,眼前之物似是都出现了重影,脑中一片天旋地转。</p>
儒生在面前连连挥手,叫嚷着,可崔影似是还听不清他说什么,直到嘴里被塞了几口水,才略显清醒了些。</p>
儒生急得就快落下泪来,道:“大人,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呀。这时候,您要是露出了马脚,我们岂不是都要死于非命了?”</p>
崔影粗喘了几口气,道:“对,是这个道理,先扶我回去穿官袍。”</p>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高呼,“林大人,您不能进去,崔大人还没出来呢!林大人,您等一等,这不合规矩。”</p>
“诶呦,林大人您怎么能动手呢!”</p>
“林大人,您好歹是个探花郎,怎得还打人耳光?”</p>
外面传来了林如海中气十足的回应,哪有了病恹恹的样子,“快滚,再拦在这,与你一并拿了!”</p>
吱呀一声,林如海用力推开门,便见到了方才台上的儒生搀扶着披挂官袍的崔影,有声有笑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p>
“呦,林大人这么晚了,怎还造访府衙来了?未能远迎,有所怠慢,还望林大人不要见教。”</p>
“林大人不是偶感风寒,怎不回府里歇息,反倒是来我这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