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急不可耐到，无法耐着性子看完岳凌的奏折。</p>
在其他大臣面前，这或许便是失态了，但在岳凌面前，隆祐帝总是不顾及这些小节。</p>
一路北上，岳凌也深思熟虑了许多，不断回忆起历史的走向，以及自己跨越百年的眼界。</p>
要说智慧，他可能并不是“一览众山小”，能碾压所有人。</p>
但是他有积累，有历史可鉴。</p>
轻咳了声，岳凌开口应道：“整饬吏治，无非从两方面入手，便是选拔人才和赏罚分明。”</p>
“就论选拔人才来说，如今科举所考四书五经，皆为圣子之言……”</p>
隆祐帝不解，打断问道：“这，难道还有什么差错？”</p>
岳凌摇头道：“圣人之言并非有错，修身养性是足够的，但关键不教如何做。”</p>
“譬如亚圣言‘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却不论如何让百姓富足；言‘化民成俗’，又不论何种标准为界线；‘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却也无法论何事主德，何时主刑。”</p>
“一套四书五经，不足以让举人出任地方官。寒窗苦读几十载，两耳不闻窗外事，登科及第，便能治理百姓？事实并非如此。”</p>
“且程朱以后空谈性理，士大夫以清议为高，实务为贱。言必称道德，行终避稻粱，何其迂阔？”</p>
隆祐帝瞪大眼睛，追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p>
岳凌又道：“可变科举，增策论、算学、兵法等实务，学问需落在实处。”</p>
隆祐帝沉吟着点了点头。</p>
岳凌继续道：“而赏罚的标准，需要陛下与诸位大臣来评断。从多个角度入手，譬如人口，教化，税赋，赈灾，等细化一个地方管理的功绩。”</p>
“赏，则赏以岁俸，臣起名为养廉银。官员不必昧着良心贪污弄权，以养家事。”</p>
“实话说，臣南下一路，路过许多州县，其中少官多吏，官员到任需得雇佣地方师爷，才能真正当起官来。家底不丰实的官员，往往会被当地代代相传，宛如地头蛇的胥吏所架空。”</p>
“在陛下听来，或许是匪夷所思之事，上官受下官所治，但这都是臣亲眼所见。”</p>
“说回到养廉银，此是一种嘉奖，更是一种养士，以此为标杆，推向全国。文人好名，有名有财，便能大大减弱他们的贪欲。”</p>
“当然罚，也要重罚。如臣一路见得的官商勾结，欺上瞒下，鱼肉乡里，简直剥皮实草，也难解人心头之恨……”</p>
隆祐帝微微颔首，“以你的意思，是要朕严用考成，并设立如同军功受爵一般，给文官的赏罚制度。”</p>
岳凌应道：“正是如此。”</p>
隆祐帝抚须笑着偏头，与夏守忠说道：“你看看他，是不是如朕说的一样？”</p>
夏守忠也是眯眯眼笑着附和，“与陛下所料，不偏差分毫，陛下实有识人慧眼，奴婢不如。”</p>
这一唱一和听得岳凌一头雾水，他这可都是肺腑之言，哪里是笑话。</p>
再抬眼向上看去，隆祐帝乐不可支的解释道：“如你这般，身为武官，又是勋贵，岂会为文官站台说话，要朕嘉奖一些做得好的文官？”</p>
“即便是朕将此案提出，不当堂以‘待天子巡狩地方，养育百姓，乃臣子本分，何来嘉奖’来驳斥，便已是忠心为国了。”</p>
听惯了朝堂上的党同伐异，唇枪舌战，终于盼到了岳凌，隆祐帝怎会不高兴，又怎舍得他走呢？</p>
岳凌搔了搔头，见隆祐帝收回了笑脸，又问了起来，“说到底，还是要国库充盈，才有余力做想做的事。”</p>
“这养廉银一旦推广下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p>
“至于开源节流，你南下转了这一圈，可还有别的念头了？”</p>
岳凌颔首道：“臣确有一些对策可提。”</p>
隆祐帝眸前一亮。</p>
搞银子在历朝历代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是宋朝，最终也在冗员冗兵冗费，三个大问题上节节亏输，最终覆灭。</p>
一个王朝，尤其是如大昌处在中期的王朝。</p>
建国初期的一些制度，已经无法适应当下的发展，而逐渐增长的人口，让朝廷的管理也愈发困难。</p>
再伴以士绅做大，土地兼并，宗室之蠹，便已能将一个王朝推到悬崖边。</p>
隆祐帝对此并不多期待，因为他知道有多难。</p>
可当岳凌说出他真还有办法时，哪里还忍得住内心的激动。</p>
“去，为安京侯备茶。”</p>
“是……”</p>
……</p>
荣国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