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左边摆着两只大木盆，旁边坐满了人，手脚麻利地拔着鸭毛。</p>
沿墙根，一排木架子挂着开好生的鸭胚子，鸭子都吹好了气，抹上了糖色，肥嫩白生。</p>
前厅右边是福聚德的百年烤炉，红砖落地，炉火常燃。炉口有一副对联：</p>
金炉不断千年火，银钩常吊百味鲜。</p>
横批：一炉之主。</p>
舞美基本都是学生们自个儿弄得，好几身衣服是前几出话剧穿过的，这会儿又套身上，质量要是给京城人艺的专业话剧演员看着，一定会给出一句“惨不忍睹”的评价。</p>
不过外行看热闹，给燕大这群学生们看着，就还挺像那么回事，加上视野和光线的遮盖，好些个瑕疵都被遮掩了过去。</p>
“三座儿走鸭子！”</p>
“来嘞！”</p>
“王掌柜，今儿晚上上座不错，我看这荷叶饼烧饼不够。”</p>
“哦？”</p>
“咱们还是准备着点儿。”</p>
“.”</p>
幕启显然费了心思，每一声京腔京语，都是反复打磨过的细节，所以一上来就呈现出一幅市井烟火画，台下的观众们很快沉浸其中。</p>
“福聚德？”</p>
王瑶想了想，回过头来看向江弦，“没猜错的话，原型应该是全聚德吧。”</p>
江弦点点头，“确实是用了全聚德的店史。”</p>
“烤鸭子店，这个叫法对了。”王瑶赞许说。</p>
他是解放前生人，话剧所演的时代，他也差不多在儿时亲眼所见过。</p>
舞台上交织出的鲜活场景，又把他的记忆勾回了那段厚重的历史当中，他又仿佛身处于那参差错落、动荡不安的旧京城之中。</p>
“这个你也弄对了。”</p>
王瑶又看到一个小细节，眼前一亮，赞赏说：“过去的肉市口，食客不急着走，有眼力见的堂子立马就擦桌子、给爷递擦手巾、把喝剩的茶水倒掉。</p>
食客看着，自然就不好意思的走了，这就是送客，没冒犯着人家，也不耽误自己接着做下一桩生意。”</p>
他解释一通，又看向江弦，呼哧呼哧吹了两下烟斗，“江弦，你说对么？”</p>
“很对，您说的很对。”江弦赶忙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文讲所上课的时候。</p>
台上演员生龙活虎的演着第一幕内容。</p>
辫儿帅张勋又拉着溥仪登基，肉市口各色人物粉墨登场，福聚德烤鸭子店掌柜年迈，唐家两少爷又不争气，老大整日泡在戏园子里，热衷于捧名角赶场子，老二终日舞枪弄棍，习武学艺。</p>
老掌柜知道，靠这俩儿子振兴家业无望，加上像克五爷那样的八旗子弟白吃白拿，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福聚德对面的全赢德烤鸭子店也开张营业，内忧外患，多年家业行将崩溃。</p>
眼见福聚德这个老字号面临倒闭，二掌柜王子西找来师兄卢孟实帮忙，卢孟实看出福聚德是泥潭，并不愿接手。</p>
最后老掌柜临终前呼喊着“卢孟实”的名字，卢孟实终于接手福聚德，担起一店之兴衰。</p>
大幕拉上，第一幕完。</p>
台下观众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有几个面露焦急之色。</p>
“怎么停了？”</p>
“人家换场呢。”</p>
“这话剧真好看，比前三天的都好看，我都看进去了。”</p>
学生们小声议论着，英达身旁的话剧队学生同样在小声的议论：“这剧真不错啊，太有水平了。”</p>
“他们排演的时候我就看了，特好。”</p>
“你觉着怎么样？英达。”有人忽然问了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