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桐木做的牌匾,被燒焦了一半,從門框上墜落,但又未完全墜落。
半吊在空中,似枉死的女子一般,懸在梁上,來回晃悠,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周圍的宮人們,聽到這吱呀的叫聲,牙根莫名的癢癢。
恨不得沖上去將那牌匾給摘了。
可誰都不敢擅動。
眼角余光,掠過那負手站立,一身冷意的攝政王,彼此對視一眼,皆伏著首,不敢再多言。
蕭長卿眼神滑過那懸而未落的牌匾,眼底,滑過淡漠和寒涼。
甚至。
有那么一絲遺憾。
如果這火是她放的便好了。
說明還有恨意。
有恨意,便還有愛意。
可他已派人仔仔細細詢問三遍了。
從頭到尾,都是入宮的蘭家二小姐一手為之。
她連報復……都不屑嗎?
心臟如蟻蟲般啃噬的痛意,又細密的積攢起來……
蕭長卿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袖中的藥瓶,又控制著指尖,將那緩解疼痛的藥瓶給推開。
桑桑之血,猶如飲鳩止渴。
這藥,遲早要斷掉的。
不如,從今日開始斷。
他將那碧玉瓶子拋出去,拋進身后那場廢墟與荒蕪之中,之后,看向巷道上,那影影綽綽的人形……
周管家,回來了。
他在太醫院上了藥,更了衣,梳了發,洗了臉。
不看臉上手上的那些紗布,又能找出幾分平日里,養尊處優的樣子了。
見自家王爺在門口等他,腳步加快了些,眼底閃過一絲自得。
到底是他看大的孩子,乾清宮內外,誰在王爺心中的地位能勝過他?
(當然,乾清宮燒了,這是后話了。)
周管家快步走來,將那盤旋在心頭,組織了一路的話術,劈里啪啦的吐出來。
“王爺!那芝蘭殿眾人實在太過猖狂!”
“明知老奴是奉您之名前去送旨,各個鼻子卻恨不得翹到天上!尤其是那腮雪,還敢威脅老奴……何止是威脅!芝蘭殿的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依老奴看,今日這場禍事,根本推不到那二小姐手上!完全是蘭溪一手策劃!那蘭氏二姑娘愚蠢莽撞,充其量就是個打前鋒的!”
“蘭皇后心計如此之惡毒,為了一個好名聲,竟然連自己的妹妹都肯犧牲,自己當個干干凈凈的好人!”“王爺!當初老奴就勸過您,蘭氏之人不可深交,全是一群黑了心肝的老狐貍!您不聽,如今可信了?”
“連乾清宮都敢燒,還有什么是她們不敢的?”
“若先皇后還在,定會和老奴一樣!勸著您早點甩開這蘭府眾人,她們不配與我們為伍……”
“夠了!”
蕭長卿冷聲道:“旨意送到了嗎?”
他關注的只有這個。
周管家一肚子的話卡在喉嚨口,想再說兩句,可懾于蕭長卿那冰冷瘦削的面容,到底把抱怨的話壓下。
左顧右盼的,解釋道。
“送是送到了,可蘭氏竟將那詔書踩在腳下,還說,還說……”
“說什么?”
“臣子不配封君……”
蕭長卿眸色微滯。
那被忽略的痛意,讓他的指尖,微微發顫。
他這詔書,并不是想彰顯自己的威勢。
不過是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番至踏來,那曾深埋與心底的愛意,和那悔不當初的痛意,交織纏繞,讓他下意識的,想討好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