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去心頭的慌亂和不安,面上仍一派淡定地問。
“王函姨母進府后,和母親相處得久嗎?”
一旁的春苗記得這事,急忙道:“回娘娘,王函娘子一天雖不說全在夫人宮中,但三五個時辰總是有的,吃住坐臥都是一起的,畢竟二人月份相差不大,兩個孕婦經常待在一起,也方便互相照應。”
“對了……”
春苗又想起一事,急忙補充道:“那時候王函娘子從南方特地帶了珍稀的紫云燕窩來,每次親自擇了燕窩上的毛發,在自己的小廚房眾為夫人燉藥,一日不落。”
“此事傳到老爺耳邊,老爺也看出夫人和王函娘子姐妹情深,于是便命下人好生伺候王函娘子,半點不得怠慢。”
“夫人生產時請了三位女醫和接生的嬤嬤,王函娘子那邊也是同樣的待遇!”
“只是……”
春苗說著說著,面色有些青黑,不知該怎么說下去。
一旁的秋麗嫁人后,就在春苗對門住著,倆人的相公也做著同樣的營生,因此,春苗支支吾吾不好開口的事,她也知道些皮毛,急忙吐露出來。
“只是當年,給夫人和那位王函娘子接生的接生婆……沒一個好下場!”
她說的如此篤定,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感慨。
落在蘭溪耳邊,激地蘭溪眉心狠狠一跳——
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像要抓住什么關鍵訊息一般。
蘭溪急忙問道:“接生婆怎么了?”秋麗嘆了一聲,悻然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那群接生婆們,住的地方都不遠,都在城南的那條烏巷內。”
“二小姐出生沒幾日,烏巷突然生了一場大火,堪堪燒了兩條街,而那群領了酬勞,連夜趕回家中的接生婆們,正好被激起的火舌給吞沒,除了一位趙婆子從火中爬出,茍且謀了半條命之外,剩下的……無一人生存!”
“可憐那趙婆子,丈夫和孩子被大火燒死,尸骨無存,而她本人也因大火燒了嗓子,成了啞巴,燒斷了一條手,斷了往后謀生的門路,慢慢變賣家產,淪落街頭……”
“上次,奴婢還在京郊的破廟里見過她呢,正和幾個六七歲的乞兒搶饅頭呢!”
秋麗出府后,也接濟過那趙婆子。
可救急不救窮,她這些年攢的銀子,自己過日子都緊巴巴的,哪能再騰出余錢,來供養一個陌生的老婆子?
慢慢地……便習慣了城南有一個盲了眼斷了手的老瘋子了……
蘭溪沉默著,坐在主位。
靜聽著底下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補充當年的故事。
王函娘子住府的三個月,隨著她們的補充,那些畫面,漸漸豐滿,成了一個立體的人。
郁郁寡歡的王函娘子,睹物思人的夫妻情誼,長達三個多月的探居久住,還有慘死的接生婆……
這王函娘子的身份絕不簡單!
突然,福至心靈。
蘭溪問道:“王函娘子的模樣,你們還記得什么樣嗎?”
秋麗和春苗對視一眼,皆搖頭。
“并未留下什么畫像,不過……”
“不過什么?”蘭溪追問。
春苗鼓起勇氣抬頭,打量著這廳堂上頂頂最貴的人兒,那與生俱來的威儀和氣勢,幾乎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咽了口口水,才小聲道:“王函娘子,倒跟太后娘娘您,長得較為相似……”
畢竟是親姨母,有幾分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蘭溪眸底的暗色和疑慮,越堆越重。
那春苗見蘭溪不為所動,咬了咬牙,又補充道:“不過主子您更像蘭氏的人,像咱們老爺、還有蘭府的前任家主們……雖眉眼之間,和那王函娘子很相似,但擱到京中,任誰瞧見,都要稱一句蘭家的姑娘。”
“論起來,還是二小姐更像夫人,也更像這位王函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