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摆手：“放心去。”</p>
门房一步三回头地抱着药材去寻家奴传递，递完回头一看，三夫人当真没有进门，只是，她那样垂着脑袋蹲在门槛外头，被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一照，形单影只的，瞧着有点可怜。</p>
“您要一直在这儿吗？”门房跑回去小声问。</p>
李怀玉低笑：“可不得一直在这儿吗？小媳妇儿生气了要折腾我，要是没折腾到，他更难消气。”</p>
小媳妇儿是谁？门房不解，心想这位难道不是三公子的媳妇儿吗？她怎么还能有媳妇儿的？</p>
想不通，他摇头，满怀歉意地道：“小的得关门了啊。”</p>
“你关。”笑着摆手，怀玉干脆往地上一坐，靠在门上还能省点劲。</p>
夜风阴凉，空荡的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边的树被吹得黑影摇曳，发出“沙沙”地道响动。睡是不可能睡了，怀玉就睁眼看着天，看它什么时候能亮起来。</p>
第二天卯时，江玄瑾被疼醒，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换药，微微一愣，撑起身子便回头看。</p>
“小叔你别动。”江焱急声道，“伤口还没结痂，哪能这样扯的？”</p>
“……是你。”垂眸趴回枕头上，江玄瑾声音沙哑，“你不是该去廷尉衙门做事？”</p>
巡城回来，江焱就升任了廷尉左监，虽然事务不多，但也是每日都要去廷尉府的。</p>
“都这个时辰了，侄儿也该回来了。”江焱道，“柳大人今日一早就知道了您受伤的事情，让侄儿回来好生照料您。”</p>
柳云烈都知道了？江玄瑾皱眉：“朝中可有议论？”</p>
江焱摇头：“侄儿只听说陛下私自出宫遇刺，几个老臣去御书房跪着哭了三炷香，逼得陛下写了罪己诏，保证了以后再也不随意出宫。”</p>
罪己诏？江玄瑾摇头：“有些过了，陛下已经亲政，怎可还如此逼他。”</p>
“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操心这些呢？”江焱直摇头，“难得陛下准了您长假，好生休养吧。”</p>
休养是该休养，但……扫一眼依旧没什么动静的门口，江玄瑾心里闷得厉害。</p>
白珠玑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这么久了都不来看他一眼？就算他说不让她进门，她那种人，不是会翻窗的吗？是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还是仍旧在担心陛下？</p>
“说起来，方才侄儿过来的时候，遇见了二叔和他的侧室，似乎是在院子里吵起来了。”江焱嘀咕道，“吵得还挺厉害。”</p>
“嗯？”江玄瑾回神，低低地应一声，像是有些兴趣。</p>
于是江焱就比划着道：“侄儿偷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因为二叔又看上了个谁家的姑娘，打算再添个侧室。之前的那位就不乐意了，哭着喊着说二叔负心，说之前二叔想娶她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等人到手了，却又喜新厌旧什么的。”</p>
想起自家二叔那一脸窘迫，江焱觉得好笑得很：“二叔那个人谁不知道？风流惯了的，跟谁都能吹出个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可那满院子的侧室，哪个真正得了他的心了？傻子才信他呢！”</p>
江玄瑾怔了怔。</p>
没注意他的神色，江焱自顾自地道：“话越是说得好听的人，心思反而越浅。要是哪日我也喜欢上个人，肯定不舍得拿什么花言巧语哄她骗她，肯定是掏了心肺出来，踏踏实实地对她好。”</p>
是吗？江玄瑾垂眸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啊。白珠玑总是跟他说“我喜欢你呀”、“我想把星星摘下来塞你怀里”，可是事实呢？那个人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吧？</p>
就像是随意捡着个人，觉得好看了、合她心意了，就调戏两句。调戏得他傻乎乎地上当了，她的眼里却还一片清明，笑嘻嘻地看着他失控、沉沦。</p>
多傻啊，怪不得她总看着他笑。在她眼里，他应该傻透了吧？一边说着不会信，一边却又踩在她的陷阱里，爬都爬不上去。</p>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笑得肆意的脸，江玄瑾心口一缩，忍不住闭眼闷哼一声。</p>
“怎么了？伤口又扯着了？”江焱惊慌地伸手来扶他。</p>
江玄瑾死皱着眉，半晌才喘了口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一侧滚下来，落至眼下，跌落枕上晕染开去。</p>
“无妨。”他哑声道，“一时不留神。”</p>
“怎么能这样不小心？”江焱嘟囔。</p>
江玄瑾顿了顿，嗤笑一声：“是啊，太不小心了。”</p>
江焱一愣，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正想问问自家小叔到底是不是在跟他说一件事，结果乘虚就从外头进来，不情不愿地小声道：“主子，夫人端药来了。”</p>
昨儿晚上送来的药材，方才在后院熬了一个时辰，乘虚虽然心里还是不舒坦，但看夫人那明显一夜没睡的模样，他还是有点心软了，料想主子也想见她了，还是来通传一声吧。</p>
谁曾想，床上的人竟冷声道：“药你端来就是。”</p>
乘虚意外了，犹豫着又问一遍：“不让夫人进来？”</p>
“你去端。”</p>
眨眼看了看自家主子，乘虚踟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气话，主子是真的不想见夫人了。于是小声应了就往外走。</p>
李怀玉一夜没睡，眼里满是血丝，端着药在门口等着，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哄他，从甜言蜜语到撒娇求饶，甚至耍无赖都行，总能让江玄瑾原谅她的。</p>
然而，等了一会儿，乘虚竟然又出来，还将背后的门给关上了。</p>
“夫人，药给属下吧。”他道，“主子在休息。”</p>
怀玉眨眼：“他在休息我就不能进去了？”</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