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额们就不吃了……”</p>
“贵公子，这是额昨儿个抓滴老鼠，你看，多肥……”</p>
老人献宝似的抓着一只剥了皮、掏了内脏，用木棍撑起肚绷子的大老鼠。</p>
其他老人也拿出各种草根树皮，交代吃法、用法。</p>
不一会儿，嬴捷面前就堆了半人高的食材。</p>
食材旁边跪了上百人。</p>
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一言不发的跪倒在末尾处。</p>
有的老人甚至光着身子，显然把仅有的衣服也脱给了子孙后辈。</p>
嬴捷连忙走过去，脱下身上皮裘裹住老人。</p>
光鲜亮丽的皮裘早就变成土色，往日里吹口气就能看到漩涡的毛发也糊满了泥点子。</p>
可是这个皮裘非常温暖。</p>
不仅是它能遮风御寒，更因为它带着嬴捷的余温。</p>
那温度仿佛能将老者的心融化。</p>
他“嗷”一嗓子跪了下去，朝着嬴捷磕头。</p>
“贵公子啊，求求您开恩，杀了额们吧，额们死了才能给娃子留一口吃的啊。”</p>
“我……”</p>
朝堂上，老秦人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坑杀四十万”。</p>
听到这话时，嬴捷心中充满了自豪。</p>
老秦人一怒，流血漂橹，白骨盈野。</p>
何其雄哉！</p>
何其壮哉！</p>
何其快哉！</p>
可是当一群戎人跪在面前，请求自己“开恩”杀了他们的时候，嬴捷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p>
“贵公子啊，求您开恩，杀了额们吧。”</p>
“今儿个风大，干得快。”</p>
嬴捷看着面前的戎人，看着那一张张苍老而又沧桑的面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p>
从小，他被灌输的就是戎人很坏，像禽兽一样凶残。</p>
从来没有谁说过，戎人也是人。</p>
更没说过，也有人性！</p>
跟在嬴捷身后的老卒不由自主按在剑柄上，低声说道：“公子……”</p>
嬴捷摇了摇头。</p>
“杀了他们，然后呢？杀掉八万人，剩下的八万人就能活下去。明年呢？是不是再杀掉四万人，剩下的四万人才能活下去？后年呢？大后年呢？”</p>
老卒没有说话，只是麻木的低下头。</p>
类似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p>
易子而食，在荒年太寻常了。</p>
年景不好的时候，埋人都得挑深更半夜，偷偷下葬。</p>
因为会有人一路尾随，待人走后掘坟盗尸。</p>
“公子，额们老秦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p>
听到这话，嬴捷缓缓站起，直视着老卒，“如果有一日，只剩你和我呢？”</p>
“额走在公子前头，额愿为公子奉献一切！额走在公子后头，也愿为公子殉葬！”</p>
其他一同流放的老卒、马夫、妇人等也都跪倒下去，表示愿为公子捷献上一切，乃至殉葬。</p>
嬴捷拳头紧紧握起，随即颓然摊开。</p>
这就是秦国！</p>
这就是现实！</p>
这就是世道！</p>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指缝里沾着血、牙缝里塞着肉。</p>
嬴捷昂首向天，努力不让泪水滚落下来。</p>
看着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太阳，嬴捷心中生出一个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