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真了半天，憋出一句委婉的夸奖。</p>
明人就该说暗话，他这张五官刚毅的国字脸，标准的正道翘楚，即便行走地下，那也是迫于无奈的卧底，左冷邪这副歪瓜裂枣的长相，大白天走路上都会被人扔鸡蛋菜叶子，想混正道怕是不易。</p>
谁都知道以貌取人不对，可话又说回来，你若没有一副好皮囊，谁关心你是否有一副古道热肠。</p>
左冷邪捋了捋颌下稀疏黄须，脸色一正：“人不能选择生，但可以选择死，左某志在匡扶黄泉走上正道，前路纵有刀山火海，至死不悔。”</p>
这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得萧峰都有些羞愧了，干巴巴笑了笑，承认自己以貌取人，理应自罚三杯。</p>
说着，端起茶杯，连干三大碗开水。</p>
“两位兄长，向问天此獠是黄泉道最后也是最难除的毒瘤，他出身北齐本心道，道号灵光，被同门师弟缺心道人追杀，不敌夺舍重修，不足两年时间便有化神期修为……”</p>
左冷邪神色凝重：“不瞒两位，此前左某数次动了杀心，都有一股难言心悸，仿佛我若出手，必死无疑。”</p>
“北齐本心道素有嫌名，虽是名门，却胜邪道，在北齐也是人人背后喊打的货色，有这般手段不足为奇。”萧秋水皱眉道。</p>
西楚朝廷将南疆视为囊中之物，四舍五入，南疆即为自家疆域，北齐本心道的落魄道士来家里讨饭吃，阻挠萧氏收复黄泉道这一大计，萧秋水自然不喜。</p>
“不足两年便有化神期，再给他两年，我等岂不是要躲着他走？”</p>
萧峰冷笑连连，很是义气道：“左贤弟放心，对这等积年老魔，萧某向来手起刀落，绝不手软，他就是没落在我手里，到了我面前，一巴掌把他抽回北齐！”</p>
甭管是不是场面话，友好合作的态度让左冷邪非常满意，当即表示道：“既如此，便有劳两位屈尊，届时假扮成守灵派宗师，与那向问天周旋一二。”</p>
“这是自然，萧某倒要看看，这向问天有何本事，敢自称‘天王老子’！”萧峰摩拳擦掌，一脸通幽期莽夫，智商感人的模样。</p>
他常年行走地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不熟悉的外人，绝不以真性情相示。</p>
“也请二位放心，左某绝非借刀杀人之辈，向问天身边，左某安插了两位弟子，小洞天之中又有机关重重，他二人会率先发难。”左冷邪做出保证。</p>
顺便一提，天王老子的匪号是左冷邪帮忙宣传出去的，没别的意思，帮向问天立一个‘天老二，我老爹’的嚣张人设，以便他走夜路的时候，被路过的通幽期宗师蒙头打黑棍。</p>
别说，除了足不出户的禅儿，很久没在南疆走动的向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听过黄泉道左使，‘天王老子’向问天的名号。</p>
当然了，对萧峰、萧秋水而言，转世重修的向问天，只是一个有通幽期底牌的化神期，不足为虑，此行的关键，是拔出几个南疆不服管教的势力。</p>
如极乐道，如偏居南疆一隅的妖族，都是西楚踏平南疆的心腹大患。</p>
极乐道没什么好描述的，众多江湖少侠最为不齿，但心里又想见识一番的邪魔歪道，因为能展开的妖女太多，这里就不展开了。</p>
单说藏匿南疆腹地的妖族，似是占据了一处小洞天，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歪道，数次围捕都以失败告终。</p>
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大头一个没有。</p>
黄泉右使左冷邪亲自出马，效果立马不一样了，黄泉道是八大邪魔之一的金字招牌。左冷邪以道上名声作担保，请来两位妖族通幽期宗师，另有一位极乐道宗师，三家联手搞了一次团建。</p>
三对三，人数持平，故而不保险，左冷邪又通过人际关系，找来了不老山的一位通幽期宗师。</p>
这把稳了！</p>
不老山向来神秘，左冷邪未曾提及这位宗师的名讳，只说有这么个人，作为和神都萧氏谈判的筹码，免得后者胡思乱想，真把黄泉道当成了菜单上的一盘菜。</p>
送走左冷邪之后，萧秋水笑呵呵道：“老弟，你观这位左冷邪如何？”</p>
“相互利用罢了，观他作甚？”</p>
“不能这么说，他毕竟和不老山有些瓜葛。”</p>
“兄长搁这考我呢，那些刚入宗师的小辈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吗，世上本没有不老山，藏头盖面的正道高人多了，才有了不老山。”萧峰大笑说道。</p>
自古名门正派多马甲，行走江湖，遇到不便以真面目示人的情况，酌情处理，地下工作就自称守灵派，强夺机缘就自称不老山，因为遮住了脸，便获得了灵活的道德底线。</p>
再有，如果是杀人越货之类的买卖，就该轮到星宿宫的马甲登场了。</p>
拿剑心斋和无双宫来举例，两家向来不和，常有比剑切磋，随着冲突升级，总有一天，门缝剑尊会在星宿宫挂上悬赏单，买宗师级别的刺客刺杀无双宫宫主白无艳。</p>
然后一转身，门缝剑尊就接了单子，打着星宿宫宗师杀手的名义，行刺白无艳。</p>
名门正派是这样子的！</p>
“为兄清楚世上本没有不老山，左冷邪应该也是知道的，他未曾提及那位宗师名讳，明显是在提醒我们萧氏，胃口不要太大，否则黄泉道另有出路。”</p>
萧秋水道：“他既有出路，但还是选择了我们萧氏，为兄很好奇，他是两头押注，还是那边要价太大，他拿我们萧氏来压价。”</p>
“……”</p>
“老弟，说话呀！”</p>
“别说要价，提到这个我就头疼。”</p>
萧峰直拍脑门：“我的元神誓言还在，明年年初想找回场子，少不了老哥帮忙，届时你可别光顾着看热闹。”</p>
“这是自然，且不说你我兄弟，单是此次老弟前来相助，我投桃报李，也不会坐视不管。”</p>
萧秋水先是神色凝重应声，而后乐呵道：“那冯氏三子当真如此厉害，一番算计把老弟你全部家当都卷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