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县衙。</p>
县令张元庆，身着浅绿色官袍，在大堂侧面恭恭敬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p>
云淡风轻的周贺，烟不离口的张霆，乃至没啥正形的杨大彪，此时也都好似换了个人，双手下垂躬着腰，从站姿中都能看出几分拘谨。</p>
原本该县令就坐的长案后，身着五爪蟒袍的中年男子，背靠大椅，手里端着白瓷茶盏，慢条斯理刮着漂浮茶叶，祝文鸳手持折扇站在身侧。</p>
大堂中，学宫司业李镜、供奉皇甫奇、姬世清，都围在李子先面前，仔细查验骨皮肉、经脉气穴等等，甚至拿出了能探查血煞阴邪的八卦镜。</p>
李子先面对仅次于皇帝亲临的夸张阵容，再无半点豪门公子气态，跪在地上不敢动弹：</p>
“王爷，我真冤枉。我和妖寇绝无半分关系……”</p>
丹王虽然是个女儿奴，但气态儒雅中不失威严，眉宇间那股气场压迫感极强：</p>
“这三具尸体，可是你命人埋在农田之内？”</p>
“是，但并非活埋，这三人欠了赌债，在农庄以工抵债……”</p>
“李子先。”</p>
祝文鸳拿起桌上的租契，丢在了地面上：</p>
“你糊弄寻常差役也罢，连王爷也敢欺瞒？方才已经命人查过农庄长工佃户、赌坊管事赌客，确认这三人在欠债难以偿还后，先后失踪，再无人见过，你以为伪造几张欠条，就能瞒天过海？”</p>
李子先知道他禁不起查，但他现在根本不敢认下活埋大罪。</p>
丹王既然亲自到场问案，那必须得有个公正严明的结果。</p>
哪怕他确实和妖寇无关，光是活埋三名百姓的罪行，也足够判他个斩立决了。</p>
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丹王要是知道实情还徇私，丹州百姓怎么想？京城的御史言官怎么想？</p>
你以亲王之身代天子牧丹州，就这么给豪门贵子大开方便之门，跪舔京中权臣的臭脚？</p>
李子先当前认罪大概率上虎头铡，能做的唯有咬紧牙关拖延时间，等待京城那边运作，面对质问，他回应道：</p>
“这三人已经死了小半年，欠条都丢了，我怕不好解释才猪油蒙了心，重新写了几张。这三人确实是病死的……”</p>
祝文鸳指向放在大堂外的三具骸骨：</p>
“你意思是，丹王阁、学宫的诸位先生，都看走了眼？”</p>
李子先诚恳道：“我也不知缘由，但这三人绝非死于妖术。”</p>
“那你说他们怎么死的？”</p>
“病……病死的……”</p>
“什么病？”</p>
“我不清楚，眼见不行了就没治，让其等死了……”</p>
李子先满口瞎编，逐渐汗如雨下。</p>
姬世清身为道门中人，又在南疆行走过多年，属于王府的‘妖邪顾问’，此时仔细检验过后，起身插话：</p>
“李子先体魄正常，未曾接触过妖道法门，不过这三具尸体，必然死于夺元妖术。”</p>
皇甫奇摸着山羊胡，审视三具骸骨，也是点头：</p>
“确实如此。京城那边的‘干尸案’，情况和这三具尸体大同小异，说不定是同一波妖寇所为……”</p>
李子先见诸多高人都言词笃定，跪着往前走了两步：</p>
“王爷，这尸体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我可以对天发誓……”</p>
“满口胡编乱造，发誓何人会信？”</p>
皇甫奇面露不悦，沉声质问：</p>
“莫非妖寇以家眷为要挟，让你守口如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