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漆黑平静的黑眼珠通过墨镜看着她,突然伸手扣下来车头位置的一个小圆点,那是给赛车装的定位装置。
低空略过地面的时候,长臂一展,定位追踪器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车子转而朝海边驶去,终于停下的地方,是离海岸线很近位置的一个小酒馆。
双层西式建筑,是十九世纪南方种植园风格的白色建筑,门口有黑色的铁艺栅栏,屋子里装着累坠的水晶吊灯和各种图案鲜艳的挂毯。
也已经非常深了,但是酒馆仍然在营业。
刚坐下没多久,窗外就开始下雨。
雨势很大,却并不激烈,就像是雪白的丝线千万缕从天而降,落在路灯照亮的海岸线上,那里有一个木头长椅,椅子上仿佛坐了一个人,仔细看,原来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狗。
酒表演区域放着一架钢琴,完整的架子鼓,还有很狭小的舞池,但是此刻并没有人,老式留声机的音乐略有颗粒感,放的是一首老牌爵士曲,艾灵顿公爵的《灾星下的恋人》。
邀月双手都搁在桌面上,托着腮帮子很有兴趣地听着,直到半睡半醒仿佛飘过来的适应生把菜单递给他们。
这种老式做成纸质书的菜单实在少见,邀月很有兴趣地翻来翻去,点了墨鱼面和百利甜酒。
花无缺很随意地要了甜虾三明治和加冰块的威士忌。
“这里不太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会来的地方。”邀月好奇地说。
花无缺的三明治上的很快,他晚饭也没有吃就被那群狂热分子叫了出来,正好肚子饿了,吃了一大口,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黑发从头上落下来,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符合他的年龄,像是个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我应该多大年纪来这里?”他的黑眼珠含笑问。
邀月的墨鱼面也上来了,面条是用墨鱼汁染色制成的,面条很劲道,她用叉子卷起一条吃了下去,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
“至少再过五十年,成了老头子,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再来。”
“那我不如在这里呆着,呆到五十年后头发和胡子都白了。”
花无缺的脸上带着笑意。
他的甜虾三明治很快吃完了,邀月的面条却吃的很慢,她晚上一向吃的少,而且晚饭她已经吃过了。
所以没过一会儿,花无缺就用勺子卷邀月盘子里的面条吃。
“喂喂喂,不问自取是为偷。我警告你,这是你偷走的第二卷面条了。”
邀月手指叩响桌面。
花无缺说:“你不知道吗,偷来的东西最香。”
说着又卷走了一份面条。
邀月不甘美食被掠夺,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果然,偷来的东西确实是香,不过比偷来的更香的是抢来的东西。
邀月觉得自己从没吃过这么香甜可口的面条。
吃饱喝足,两人各自窝在垫了好几个印花厚垫子的椅子里,邀月捧着加热过的百利甜酒,牛奶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窗外是瑟瑟的雨滴,那条孤零零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细白格子的木质长椅上空空荡荡,铸铁的椅腿插在水里。
涨潮了,灰蓝色的海浪一层层推上岸边,水中偶尔有亮光闪过,像是神迹。
邀月曾经看过旧时代有信仰的人看过的书。
神说,我的旨意行在地上,就像是光行走在水上。
但是仔细看去,原来是海底装置的灯,或许这片海岸底下也有隧道。
酒馆虽然是通宵营业的,其实人已经不多了。
偌大的地方,不过两对人而已,另一对和他们坐的隔开很远,两人早就挤在一个椅子里,小声贴耳说话,哪怕酒馆的音乐已经比外面海浪的声音更轻巧。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突然惊醒的时候,看到俯下身的花无缺的脸。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很近,随即拉开。
原来是他拿了一条毛毯给自己裹上。
酒馆里灯光幽幽,外面仍然是黑暗一片的天空,她的眼睛短暂恢复了清明,只是迷惑地问:“到时间了吗?”
花无缺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间,含混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