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下起了雨,不记得从人类纪元的哪一天起,或大或小的雨水似乎笼罩着人类能够居住的城市,花无缺的车子储物箱里一向会放一件橄榄绿色的雨披,两人披着同一件雨披飞快离开。
风驰电掣间,所有的街景都成为流动的曲线。
花无缺不记得开了多久,只记得自己的双手一直握着飞摩的两只把手,绝对不放松。
因为不可以放松。
他还记得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曾经喜欢过一位略年长的女性,那是学校里刚入职的某一位老师,相貌娟秀,举止优雅,长长的黑发带着微微卷曲的纹路,轻飘飘的垂到后腰,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怜星。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于怜星的喜欢到底是热烈的爱情,还是对一个美好的女性的欣赏,只是很喜欢上她的课。
看到她穿着丝绸质地印花漂亮的裙子走到学校,他就非常开心,甚至曾经主动开车到她上班的必经之地,装作偶遇的模样接了她一两次。
他觉得她的美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但是这件事很快让花家老爷子发现了。
最开始,花无缺只是发现贴身服侍自己的侍从助理们,从年纪比他略大一些的男性变成了美艳的女人。
每一个女人都非常漂亮,一看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好几个女人的身材相貌甚至胜过了当红的女明星。
足以见得花家掌权人给她们的待遇有多么优厚。
花无缺却觉得索然无味,这些女人越美丽,越主动,他就越没有兴趣。
最初这些女人只是衣服穿的略暴露一些,动作热情一些,后来居然发展到悄悄换上薄如蝉翼的裙子躺进他的卧室。
花无缺不胜其烦,干脆离开家几天。
在那条必经之路的一间宾馆里包了房间,每天早晨认准时间上学,看到同样披散着秀发的老师经过,和她聊几句。
直到某一天,他再也没有见过怜星老师。
他在必经之路上等了许久,直到已经迟到才匆匆赶去学校,怜星老师的语文课程也被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女性取代。
他直截了当去问校长的儿子,比他大一级的学长。
那位学长听完花无缺的问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吗?”
花无缺说:“我不知道什么?”
那位学长淡淡一笑,说:“哦,没什么。怜星老师辞职回去结婚了。”
大约是考入A大后的那个炎热漫长的暑假,花无缺漫无目的地开车旅行,仿照着他早早过世的艺术家母亲,她曾经说过,旅行若是提前做好攻略,就索然无味了。
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他车子的GPS信号突然断掉,在现在这个社会,如果断掉网络讯号简直是回到古代一样让人束手无策。
因此花无缺开错了方向,拐进了一条岔路。
他一路阴错阳差开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镇,镇子很不发达,但是绿化却非常好,满镇都种着绿树,树叶间垂下一串串雪白的细碎小花。
他看到一个穿着淡紫色碎花裙子,腰腹非常突出明显已经怀孕的年轻女性,撑着自己的后腰,尝试着爬上一个梯子去摘花。
她的细白的手好不容易触碰到一串花,小心翼翼用剪子剪下来,小臂挽着的篮子里装满了碎花。
虽然她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原本发质光亮的黑发已经变得枯黄干燥,脸色也非常疲倦,但是花无缺还是通过那碎发垂落的侧脸认出她来。
那个女人正是辞职结婚的怜星老师。
她似乎突然头晕,手扶着树干停了一会儿,梯子微微摇晃,朝后面倒去,而她整个人也从梯子上摔落下去。
花无缺一个箭步迎上去,用尽全力抱住老师,篮子里散发着清香的碎花四散飞舞,纷纷扬扬落到他的头发里,衣服上。
怜星老师被他抱着,幸而没有受伤,她闭着眼,因为眩晕半天睁不开眼睛。
花无缺干脆把她抱进车里,开往最近的医院。
医生告诉花无缺,她只是营养不良,简单说是没有吃饱。
这个廉价营养剂泛滥的年代,居然会有人营养不良,花无缺已经彻底震惊了。
怜星被他扶出医院,他问她的住址,要开车送她回家。
她苍白着脸,眼睫下是一片青紫的阴影,显然长期睡眠不好所致。
“谢谢,不用。这个镇子并不大,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
镇子确实不大,和她短暂分别后,花无缺在镇子上兜风转了两圈,这里的人很少见到花无缺开的这种豪车,但也没人多说什么,大家对目前平静而贫穷的小镇生活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