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议潭若是前往长安为质，那除了皇帝准许，他恐怕在余生都不得离开长安城范围一步。</p>
即便死后，恐怕也难以运回故土安葬，只能埋骨他乡。</p>
对于乡土情结极重的汉人而言，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结局的，更何况张议潭还要在庙堂上为河西据理力争。</p>
哪怕他说得再如何轻松，张议潮心里始终沉甸甸的。</p>
“好了，过几日你还要出征伊州，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嫂嫂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便不留下了。”</p>
张议潭洒脱起身，解释过后便作揖离去了。</p>
张淮溶见状连忙跟上，走到门口才对张议潮作揖，而后离去。</p>
瞧着他们的背影，张议潮只觉得十分疲惫，但一想到张淮深和刘继隆这些为了东归而战的年轻人，他便又觉得自己这点疲惫不算什么。</p>
“不过半百罢了，今生还未见到长安城，何敢言累啊……”</p>
他起身向内院走去，笑声爽朗，背影也渐渐洒脱起来。</p>
半个月后，他如当日正厅所说般率军西征，即便敦煌已经飘雪，却无法阻止他收复伊州的决心。</p>
刘继隆得知他出兵伊州时，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p>
“一个月才将消息传回，这速度确实有些慢了，估计节度使都已经收复伊州了。”</p>
山丹城外，刘继隆轻声笑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p>
准确来说，他手上的并不是泥土，而是堆肥粪便与草木灰搅拌后的农家肥。</p>
“果毅，这东西真的和牛马粪便的效果一样吗？”</p>
崔恕皱着眉询问，面前则是占地数亩的农肥堆积地。</p>
这些农肥堆高近七尺，不远处还有人将生粪运来，倒在地上铺开，气味难闻。</p>
“自然可以用，明年你们就知道了。”</p>
刘继隆笑着回应，同时不忘交代道：“这堆肥的地方你们要选好，要选在地势低洼的地方，避免生粪水渗透土中，污染地势低洼的耕地。”</p>
“另外这些生粪变干后要和树根、树桩一起烧毁，在焚烧的过程中能把一些害虫杀死，千万不能偷懒而不处理。”</p>
“这生粪不处理好，到时候春耕播撒便很容易祸害庄稼。”</p>
“呕——”</p>
刘继隆话音落下，风向突然改变，不远处的粪车吹来阵阵恶臭，崔恕这等豪强子弟哪里闻过这味道，当下便弓着身子将早饭都吐了个干净。</p>
刘继隆倒是没吐，毕竟他前十六年当牧奴时干的恶心差事太多了。</p>
他只是有些惋惜的看着那滩呕吐物，啧啧道：“就这么吐出来太可惜了，把它混进农肥里吧。”</p>
“啊？”崔恕还来不及漱口擦嘴便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无语。</p>
只可惜面前站着的人是刘继隆，他也不敢说什么。</p>
前些日子族中传来消息，让他好好跟着刘继隆在山丹做事，显然是看中了刘继隆的潜力。</p>
这并不奇怪，就连崔恕都早早猜到了刘继隆不会止步于小小果毅都尉之职。</p>
光是刘继隆这些日子针对山丹军的训练，他就能猜到刘继隆接下来的目标是哪里。</p>
“对了，李仪中何时抵达山丹？”</p>
刘继隆转身向土道走去，崔恕连忙跟上并回应：“已经到了张掖，听说要休整半个月，估计要等月末才能到。”</p>
“城内的院子已经为他打扫出来了，军营也已经扩建，足够容纳八百人常驻训练。”</p>
闻言，刘继隆十分高兴，并不担心李仪中能从自己手中抢走山丹的控制权。</p>
“嗯，等他来了，祁连城和龙首山的兵卒就能调回了。”</p>
“眼下距离开春还有四个半月，得好好整训兵马才行。”</p>
“仓库之中的粮食你要盯好，千万不能出了岔子，尤其要防范好水汽。”</p>
刘继隆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崔恕则是不厌其烦的将他所说内容记下，同时汇报起军营的事情。</p>
“果毅，军营的扫盲队人数太少了，不如请张掖调些直白过来？”</p>
一个月前，刘继隆便将城内二十余名直白编为扫盲队，让他们对城内常驻的五百兵卒开始扫盲。</p>
直白们都出身豪强，自然知道如何学习官话，其中音韵也都十分了解。</p>
尽管不知道此时的大唐是否还在使用当年的河洛音，但只要把河洛音说好，基本的交流就不成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