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对于这些地方的人来说，肚子早已填饱，他们所追逐的东西也发生了改变。</p>
六月初，身处敦煌的张议潮得到了张淮深所送来的书信。</p>
信中内容除了让他对朝廷更加失望外，并未让他因此而动摇。</p>
“叔父，不如我们也效仿刘继隆吧！”</p>
“没错！”</p>
“节度使，我们大可不用这么守规矩，刘使君已经为我们走出了一条道，我们沿着这条道走便能让河西再度昌盛！”</p>
敦煌衙门内堂中，张淮溶依旧对刘继隆直呼其名，而王景之、高进达二人倒是对刘继隆十分尊敬。</p>
刘继隆在河西的名声，不仅没有因为他出走而沉寂，反而走上了更高的层面。</p>
在河西，朝廷的《大阵乐》与刘继隆的《从军歌》，几乎是人人必会唱的歌曲。</p>
凡是百姓踏歌，无不选择这两首曲子，而刘继隆的名声也愈发隆盛。</p>
哪怕是孩童都知道，河西出了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子弟，他叫刘继隆，他协助张防御使收复了甘凉兰会四州，并独自领兵收复了河临渭三州。</p>
曾经张议潮想要扶持起来的平民标杆，就这么立了起来，坚固到连他都无法损坏。</p>
“我不该让他出走河西的……”</p>
张议潮有些后悔了，但后悔已经没用。</p>
他抬头看向面前几人，张淮深、高进达、王景翼、王景之四人面上都在等待他的答复。</p>
这个所谓的答复，便是准许张淮深驱逐张直方，吞并赤水军。</p>
面对他们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张议潮叹气道：</p>
“朝廷能拿出十四万匹绢犒赏刘继隆，这说明国库充盈，只是至尊仁德，不想开战。”</p>
“我们若是驱逐张直方，吞并赤水军，那朝廷若是关闭商道，还扶持回鹘、嗢末与我们为敌，那我们的局面就不好了……”</p>
由于张议潭被时刻监视，因此他很少能接触到朝廷核心的事情。</p>
张议潭如许多藩镇留在长安的进奏使一样，都觉得朝廷依旧强大，神策军虽然有些腐败，却依然骁勇。</p>
他们不如刘继隆对大唐知根知底，也不知道大唐已经进入灭亡的倒计时了。</p>
正因如此，大部分藩镇还十分老实，哪怕是河朔三镇，只要不损害到牙兵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想着叛乱。</p>
唐武宗李炎与宰相李德裕留下的朝廷威望还未消散，张议潮也不想因此背负叛逆的罪名。</p>
“叔父！这商道开通后，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东西！”</p>
张淮溶见自家叔父如此，不由急切道：“我们这三年给长安送去了多少骏马、海鹰，可是换回了什么？无非几句不值钱的褒奖罢了！”</p>
张淮溶伸出手向外指道：“刘继隆兵马不足我们的两成，就敢与朝廷请表陇右节度使，如今还得了陇西县开国侯和十四万匹绢的擢赏，而我们呢？”</p>
“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p>
张淮溶发泄着委屈，明明他们坐拥河西，完全可以自给自足。</p>
但为何三年不到，他们便被拆分，自家叔父只能蜗居沙州，而自家那族弟也只能忍受张直方的不法？</p>
继续这样下去，河西……会变成什么样子？</p>
面对张淮溶的发泄，张议潮眼神复杂的看着他。</p>
众人都在等他点头，可他却起身叹气道：</p>
“只要我还活着，便不准你们有这些谋逆的想法。”</p>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国要臣亡，臣不得不亡。”</p>
“你们若是受不了，便去寻淮深吧……”</p>
张议潮佝偻着身影，一深一浅的向外走去。</p>
见状，高进达快人一步，他拦在了张议潮身前，跪下叩首道：</p>
“节度使……我要去陇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