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p>
冬月末,一场雨雪让长安城的冷意更添三分。</p>
只是相较于咸宁宫内的气氛,这所谓的冷意也不过尔尔。</p>
此时的咸宁宫殿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p>
皇帝李漼高坐于金台之上,手中紧握着来自岭西、桂管、湖南、江西、宣歙等五镇的加急奏表,脸色阴晴不定。</p>
他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上的裴休、蒋伸、路岩三人。</p>
“五镇兵马,竟拦不住区区九百多乱兵?”</p>
李漼的声音冰冷而尖锐,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质疑:“难道如今的天下,还要重现昔年王守文之乱不成?”</p>
“陛下……”裴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无奈:</p>
“陛下,乱兵狡诈,常绕道而行,避实击虚。”</p>
“五镇兵马虽尽力追捕,却难以将其一举歼灭。”</p>
“狡诈?”李漼眉头紧锁,显然对裴休的解释并不满意。</p>
“到底是这寂寂无名的都将真能如此,还是这五镇的节度经略及观察等使无能,将乱兵吹得神乎其神?”</p>
眼见皇帝不满,裴休只能在心中叹气,随后缓缓低下头,不敢再言。</p>
眼见裴休不说话,李漼心里的怒气更胜,随即将目光转向蒋伸,语气更加严厉:</p>
“岭西等处八镇戍兵的钱粮,户部与度支到底有没有拨给到实处?”</p>
“若是拨给到了实处,那这群戍兵为何会不满而作乱?”</p>
对于李漼来说,常年居住十六王宅及宫中的他,向来都是向往外界,变着法的出巡。</p>
他不理解王仙芝等人为什么会兵变,哪怕他们三年未曾回家,却也不用兵变来向朝廷示威吧?</p>
正因如此,他将问题归根于钱粮不到位的原因上,但对此,掌管户部与度支的蒋伸却脸色骤变,连忙作揖道:</p>
“回陛下,户部与度支的钱粮皆是足额发放,绝无克扣之事!”</p>
“那他们为何作乱?”李漼不耐烦质问,蒋伸见状脸上浮现尴尬,却还是不得不回应道:</p>
“戍兵作乱,实因朝廷延长戍期,加之岭西毒瘴及蛇虫鼠蚁太多,戍兵多死,故此余下戍兵对朝廷心生不满,这才铤而走险……”</p>
李漼听到“延长戍期”四字,脸色顿时一沉。</p>
延长戍期这件事,可是他当初亲自下的旨意。</p>
如今被蒋伸当面提起,无异于打了他的脸,让他既尴尬,又无法反驳。</p>
一时间,李漼竟无言以对,使得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p>
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路岩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起了皇帝表情,眼见皇帝表情不对,路岩眼睛转了转,思绪间便有了主意。</p>
“陛下,延长戍期之事,皆乃臣之过。”</p>
路岩站了出来,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语气坚定而坦然:</p>
“若非臣未能妥善安抚戍兵,致使他们心生不满,也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p>
“臣请陛下降罪于臣,以平息天下非议……”</p>
路岩挺身而出的行为令李漼错愕,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p>
不多时,他眼底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甚至微微颔首。</p>
路岩的这番话,不仅为他解了围,还将责任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p>
想到这里,李漼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抬手示意路岩平身的同时,不免安抚道:</p>
“路侍郎忠心为国,此间差错,不过小事尔,日后当谨记教训,避免再犯便是,不必惩处。”</p>
“谢陛下隆恩……”</p>
面对李漼的安抚,路岩连忙躬身谢恩,随后退回到原位上。</p>
眼见他知道进退,李漼也缓了口气,接着看向裴休和蒋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