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叛兵，也敢自称天平节度副使？”</p>
腊月初八，淮南扬子县衙内，被外放为四镇节度使的令狐綯正拿着一张信纸，脸上写满了轻蔑。</p>
他身为四镇节度使，虽然只是名义管辖，但还是有权节制各镇的。</p>
若非庐州刺史汇报，他还不知道宣歙镇的节度使崔瑄，竟然把王仙芝这群乱兵放到了淮南境内。</p>
更不凑巧的是，这个杀才还有几分能耐，竟然招抚了巢湖数十股水贼，在巢县自称天平军节度副使。</p>
“使相，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将他们讨平？”</p>
正堂左首位置上，一名三旬左右的健壮将领作揖询问。</p>
他是淮南道左兵马使李湘，也是令狐綯坐镇淮南所倚重的大将。</p>
面对李湘的询问，令狐綯将王仙芝的请表丢在桌上，平静道：“朝廷还未有旨意降临，没有必要自讨无趣。”</p>
“对了，这群贼兵往哪去了？”</p>
“往濠州去了。”李湘回应道。</p>
“嗯……”听到不是来扬州，令狐綯脸上露出满意之色。</p>
既然诸镇都在放任这伙乱兵，那自己也没有理由去为诸镇擦屁股。</p>
不过乱兵既然来到淮南，他还是得表示表示。</p>
“派人奏表朝廷，就说乱兵至淮南招抚盗寇近万，如今已然北上濠州，不日便将走出淮南所辖之地。”</p>
“请奏至尊，是否需要淮南出兵讨平此贼寇。”</p>
令狐綯说完，李湘当即作揖应下，随后退出了正堂。</p>
淮南的奏表往长安送去，而长安的圣旨也在往淮南送来。</p>
原本还将王仙芝这支乱兵当做笑话来看的人，却在得知他招抚巢湖水贼后关注起来。</p>
天下大势，仿佛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牵动着各方势力的神经。</p>
王仙芝率领本部六千之众，浩浩荡荡地向濠州进发。</p>
一路上，他们若缺乏钱粮，便纵兵抢劫村寨，但却始终未曾进犯任何州县城池。</p>
王仙芝心中也清楚，抢劫村寨与进攻城池是两码事。</p>
前者尚可解释为乱世中的无奈之举，后者则无异于公然造反。</p>
此刻他心里还想接受朝廷的招安，自然不能做得太过火。</p>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淮南道的流民数量远超王仙芝的预料。</p>
他仅仅亮出“天平军节度副使”的旗号，甚至没有喊出任何煽动性的口号，便有无数流民纷纷加入他的队伍。</p>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p>
尽管他们的加入让队伍对粮草的需求增多，但也使得整支队伍迅速膨胀，声势愈发浩大。</p>
腊月十二日，王仙芝的队伍进入濠州境内，驻兵于定远县外。</p>
得知此事的濠州百姓惶恐不安，纷纷逃入钟离、定远、招义三县，三县官吏惶恐，只能招抚民壮守城，同时向徐州求援。</p>
好在王仙芝却并未攻城，只是依旧纵兵劫掠村寨，筹集粮草后北上钟离。</p>
彼时他麾下部众已然突破万人，声势之浩大，令各镇都加强了戒备。</p>
与此同时，原本还想着看戏的令狐綯却在同一天接到了朝廷的圣旨。</p>
“门下，今天平乱兵肆虐乡野，以淮南节度使令狐綯为河南东面讨击使，敕……”</p>
“制书如右，请奉制付外施行，谨言。”</p>
“臣令狐綯领旨！”</p>
扬州衙门内，令狐綯恭敬地从天使接旨过后，当即便命令两旁官员安排天使前往寅宾馆休息，随后召来了其心腹李湘。</p>
“使相！”</p>
李湘走入正堂，令狐綯示意其坐下，随后才开口说道：</p>
“孟明，朝廷已下旨，命老夫派兵围剿王仙芝等乱兵。”</p>
李湘闻言，立即抬手作揖：“使相，是否需要某立即出兵？”</p>
令狐綯先是颔首，接着又微微摇头。</p>
在李湘不解的目光中，令狐綯平淡开口道：“出兵是必然的，但不必追得太紧。”</p>
“若是逼得狗急跳墙，导致镇中兵马死伤惨重，抚恤的钱粮还得我们出，得不偿失。”</p>
“若有可能，将他们驱赶进入徐州乃至天平，然后再奏表朝廷请求入境来拖延时间。”</p>
“届时朝廷若是还让我淮南出兵讨平贼寇，那便看看能不能招安了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