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漓安这几日,想了很多。
那日他先是遇见了朝婉清,而后又有游真真同行,三人谈天说地,倒也很是快意。
也因此,在游真真与盛鸣瑶起了矛盾时,沈漓安心中想的是息事宁人,但做出来的行动,却下意识偏向了游真真。
“瑶瑶,我”
“师兄还记得,我曾问过师兄的问题吗”
盛鸣瑶打断了沈漓安的话,向他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借着三分月色,沈漓安能看见盛鸣瑶脸上浅薄的、嘲讽的笑意。
那日,盛鸣瑶曾在惩戒堂内问他的话,猛然间浮现在了沈漓安的脑中。
他们都将我当做朝婉清的替身。
师兄,你呢
“你呢”
沈漓安心跳漏了一怕,在这一瞬间,他忽而想起了玄宁真人对朝婉清格外的优待,忽而想起了宗门中一些难辨真假的传言,忽而想起了
盛鸣瑶的那滴心头血。
那时的盛鸣瑶的还没展现出如今这般刚强的性格。当时她被七阶的狂化妖兽所伤,触目所及之处都是伤痕,连身上的衣服都没如今这般精致,白色的衣裙被血浸染
如今想来,真是和梦一般。
“倘若我没有变化呢”
盛鸣瑶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落在了这秋夜里,带着几分诡秘的嘲讽“倘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那么我就活该给朝婉清当替身,活该被人取心头血。不能抱怨,更不能心生怨恨,因为对强者有用,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价值,对吗”
“若真是那样师兄不仅不会组织,还会对我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听话,师妹。”
“师兄就做主把这心头血让给婉儿,好不好”
“瑶瑶要乖,你们是同门师姐妹,理应互相帮助。”
这些看似荒谬的言语,全是曾经的沈漓安亲口对盛鸣瑶说过的话。
思及此,盛鸣瑶忍不住嗤笑一声“好一个同门师姐妹,我也很好奇,师兄总是这么对我说,那对朝婉清呢”
“我因她缘故被妖兽所伤时,她在干什么”
“我最虚弱时,被取了心头血就为了救她,她醒来对我可有一句感谢”
“我和游真真素来关系不睦,她朝婉清看到游真真为难我时,可有一句劝阻”
盛鸣瑶直视着沈漓安难看至极的脸色,一语戳破了这层遮羞布“没有。”
“什么都没有。”
“朝婉清什么都没做,因为从来都有人替她将所有事都做了,而她,只需要躺着享受便可。”
“游真真是炼药长老游隼之女,纵使天资不好,可也总有人挣着抢着奉承她,要将资源双手献上。”
“可我不同”
夜幕低垂,就连星星都开始闪烁着打起了瞌睡,可人世间的晚秋之风吹得有几分凉薄的冷意,让人遍体生寒。
盛鸣瑶凝视着轮椅上的那个男子,微微一叹。
“我终究,与她们不一样。”
“我知道,这些年,师兄对我很好,也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可如今朝婉清回来了,游真真出关了,她们二人若是练手欺辱于我,师兄必定站在她们那侧。”
“因为在师兄心中,我们都是师妹,没有区别。而她们那边有两人,我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所以师兄永远会选择她们。”
秋风吹过旁边的草木,沙沙作响,为了着注定悲凉的秋夜更添上了几分愁绪。
“师兄总是想着凡事要做到最好,做得十全十美,博所有人的欢心。”
“可这样荒谬的事,不仅劳心劳力,更注定永远无法做到。”
维持着完美假象的最后一层薄纸被盛鸣瑶撕下,纯洁完美的象牙塔轰然崩塌,沈漓安喉结上下滚动,终是缩在了轮椅的阴影里,远远看去好似在拥抱自己的影子。
眼前的场景被笼罩上了一层血色,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藏污纳垢的回忆向沈漓安展现着人间的至恶。
盛鸣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漓安此时情绪的不对。
她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蹲下身,将手搭在了沈漓安的膝盖上,隐约还能察觉到青年身体的颤抖。
“师兄。”
女子独特的声线撕裂了黑暗,像是一缕春风,吹散了鼻尖嗅到的血腥气。
“瑶瑶瑶瑶”
沈漓安温润的嗓音透着几分暗哑,像是困兽最后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