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为啥没去沙发那边坐，而是坐在了办公桌后面。</p>
毕竟是女同志，真要遇见豁得出去的，那可就说不清楚了。</p>
所以隔着办公桌谈话挺好的，就算对方爬上来，也能一脚踹回去。</p>
“坐，不要拘谨，”李学武一边翻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点了点对面的椅子，示意了她随意，“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对吧？”</p>
上官琪抿了抿嘴唇，这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p>
“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这一上午我听的够多的了。”</p>
李学武示意了手里的人事任免通知，全厂通发的那种，厚厚的一叠，可见这一次的调整范围之大了。</p>
“是您大公无私，慧眼识人。”</p>
上官琪见他很是随意，心中的忐忑也松弛了几分，嘴上也学着别人恭维了两句。</p>
只是现学现卖，脸面还是有些放不开，夸人都显得不那么真诚。</p>
“有事吧？”</p>
李学武好笑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拧开了手里的钢笔示意了一下，道：“别介意啊，你说你的，我都能听见，手里不得闲。”</p>
“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p>
上官琪不知道李学武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提醒她的，这会儿刚刚松弛的内心又紧张了起来。</p>
“要不我……”</p>
“没事，说吧，到底啥事？”</p>
李学武头也没抬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钢笔在文件上时不时地圈点两下。</p>
“我记得跟你说过了，红星厂和我本人对你们没有什么坏心思，咱们也不是一锤子买卖。”</p>
读完了文件，他落笔在文件的最后做了批示，嘴里却是继续说道：“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直接讲。”</p>
“能办的办，不能办的想辙办！”</p>
他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她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么说，够敞亮吧？”</p>
“嗯——”</p>
上官琪回来几年了，但都在冰飞厂生活和工作，并没有接触太多的内地社会。</p>
来京城的这段时间，算是她遇到的最复杂的工作状况，也是最复杂的人际关系了。</p>
她实在想不出李学武为啥要出手帮她，更想不出李学武为啥要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p>
如果说惜才，冰飞厂也好，其他飞机制造厂也罢，都能找到相关的人才。</p>
起初她还以为红星厂缺少科研力量，没什么基础呢，直到去了科研车间和研究所。</p>
真正的研究所，不是他们最开始来时参观的那几间。</p>
这个时候她才认识到，红星厂已经具有了比较好的科研基础和条件。</p>
她不是小孩子，更不是愣头青，内地的科研状况和组织状况，好像不太可能把一个耗资颇大的项目交给一个年轻人。</p>
哦，眼前的这位领导也是年轻人，可这不能算理由吧？</p>
听见李学武温和的语气，她心里思绪翻飞，低着头理了一下头发。</p>
见对面的李学武又低下头看文件了，这才犹豫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办公桌上。</p>
“李……李副主任……我……”</p>
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像下了油锅的大虾一般。</p>
她支吾着，低着头，伸手把怀表往前推了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谢谢……”</p>
“嗯？”</p>
李学武正翻页，这才瞧见了对面像鹌鹑似的上官琪的异样。</p>
目光随着她红彤彤的手臂一直看到了她推过来的怀表，眼神不由得一凝。</p>
“你这是什么意思？”</p>
“您——您别误会！”</p>
上官琪的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紧张着，颤抖着。</p>
她用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解释道：“这是我父亲的，他说……他真心感谢……感谢您。”</p>
“既然是你父亲的，为什么要送给我？”</p>
老一辈文人都喜欢怀表，既能在关键时候卖钱救命，又能做日常装饰和使用。</p>
关键是这玩意儿当初作为绅士的标配，算是文明的象征，跟文明棍一样。</p>
你看徐志摩的照片，手不离棍，怀不离表。</p>
当然了，那都是黑白照片，不然你还能看见他的帽子上带着一点草原色。</p>
金质怀表，这辈子如果没有救命和送人的机会，那是要陪葬进棺材的。</p>
现在由上官琪送给自己，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对方的老友，值得一块金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