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义乌多多少少透着一些萧瑟的气息，不过小商品城依然人潮如织，从全国各地赶来进货的客商提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走在人行道上，保安不断地大声喊叫，让那些图方便乱停车的司机把车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
邱岩：“……”
“知道么，我跟你妈一直拿你教育你弟弟，还有周围的朋友，说起你来谁不羡慕，讲你性格好，学习更好，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可是你现在……你还怎么做你弟弟的榜样？”
他这次回来谁也没有告诉，一到家就给自己泡了壶茶，本想坐下来和女儿好好聊聊，但是一见邱岩，想起王旭说的话，怎么压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和失望。
小时候就不说了，邱岩上了初中后就再没让他和张学操过心，无论是学业、生活，还是和弟弟的关系，一直表现得非常懂事，不急不躁，温和有礼，谁见了都夸她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儿，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乖乖女，居然爱上了一个大她十三岁，还跟父亲称兄道弟的男人。
所以她也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但让她主动去问，是绝不可能的。
邱岩赶紧道歉，在对方给了她一个白眼后开车离开。
“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车子一个急刹，险些撞到非机动车道上的男子。
“怪不得你坚持从陈江河那里搬出来，如果不是王旭打来电话，我还以为你真是担心卷入陈家的内斗。”
张杨路的写字楼下人来人往，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男性焦急地等候绿灯，面容青涩的年轻女生带着一点点怯意打量马路左右的高楼，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都会，看什么都充满好奇，同时又有着难以融入这座城市的恐惧与自卑。
“那他知道吗？”
冬天了，茶水很快放凉，热水器检测到水温不足60度，便自动加热，发出呲呲的杂音。
邱英杰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衣服往客厅的三人沙发一丢，在面对房门的单人沙发坐下。
她看着已经有很多白发的父亲，心里很委屈，很不甘，但是作为一个好女孩儿，她真得做不出正面顶撞父母这种事。
默认是什么？默认就是承认，在邱英杰看来，邱岩的这种表态比撒谎后被拆穿还让人火大，因为这说明女儿已经开始正视那份不应该有的感情。
像这种评选，谁能拿到称号基本上是内定的，评委会连她的成长故事都编好了，现在打电话过来希望她能主动放弃，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不然名字留到最后选不上，连一些个体户都不如，那就尴尬了。
虽说早就做好心思暴露的准备，也曾想过顽抗到底，死不承认，但是面对把她养大的父亲，睁眼说瞎话这种事真得做不来。
是，她成绩很好，性格也好，不像弟弟，从上幼儿园起就是个捣蛋鬼，今天剪女生的头发，明天给老师的衣服抹橡皮泥，还跟电视里的黑人学会了竖中指，但是她也从未对人讲过自己为什么拼命学习。
陈江河说道：“莱昂单方面宣布全线降价。”
因为走之前林跃说过，让她好好学习，长大后回来帮他，未来企业最需要的就是懂外语，知道怎么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海归，还说别看八九十年代人们都往外跑，十年二十年后，回国工作和生活将变成主流。可惜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国深造，这个任务就交给她来为自己完成了。
为了不在博弈中败北，莱昂必须尽快搞死费尔南德，并趁机抢占各种资源，等他整合完毕欧洲市场，未来是和史瑞夫、阮文雄合作，还是倾向玉珠集团，又或者接盘费尔南德和杨氏集团的协议，都是莱昂说了算，这样一来，等于变被动为主动。
扬声器里传来交通广播电台女主持人甜腻的嗓音。
老太太？
她口里的老太太是谁？
杨天赐的老婆冯小鹅！
林跃想到了，在触控板轻划的手指停住，杨雪猛地站起来，神情大变：“我妈来了。”
“老太太，杨总不在，你不能上去。”
邱英杰气得把桌子拍得咚咚响，吓得对面的女孩儿怂着肩，低着头，两腿紧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秒钟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把听筒重重放下。
看来骆玉珠已经习惯了有坏消息的日子。
是秘书小薇的声音。
陈江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我跟莱昂说过多少遍，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这样搞，费尔南德一定会狗急跳墙，临死也要反咬一口。”
解释什么？是说怎么爱上他的？还是说王旭是在放屁？
“老太太，杨总真没在，真的，你相信我……”
杨雪投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骆玉珠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然后是她吩咐小于到董事长办公室打扫茶杯碎片的声音。
“我早该察觉的，在你上大学……不，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的。”
“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小兄弟，是你的叔叔，你居然……居然……”
本来她想说不知道的，又有些吃不准，因为陈婷婷说过，林跃要是对自己有对她一半好，就心满意足了。她笑着说那是因为她是林大哥看着长大的，心里却难免生出许多遐思，再加上小商品城的商户们喜欢开她的玩笑，问林跃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在等她。
邱岩微微偏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问自己，她对林跃的情愫……该不会是……
邱英杰见她不说话，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没错，他是想把费尔南德逼入绝路。”
“他们在楼下工作，我们在楼上亲热，刚才问你刺不刺激的时候你不说话，更不反抗，现在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你可真会为自己开脱。”林跃又拍拍身边的空位：“来，过来，让我好好疼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