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良方一愣。
“不错,我来——”
昔日友人站在里铺里,他不知道苗良方究竟知道多少,亦或是此事本就由他一手造成,只是本能地不愿在苗良方面前丢脸,崔岷咬牙,看向陆曈,压低声音道:“陆曈,你为了对付我,为了报复当年之事,竟敢对太师公子动手,你完了,他也跑不了。”
“大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西街?”
天色全然大亮,街口泼下的清水已被清晨的热气蒸开,照着一点日头的金色。
这倒也是。
他早已身在其中!
一阵恶寒从心底骤然生出,昨日疲惫一夜的身躯摇摇欲坠,而他的脑袋痛得仿佛要裂开。崔岷睁大眼睛,布满细细血丝的眼球瘆人,使得那张素日温和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他恍然大悟。
没人能承接得住太师府的怒火。
闻言,崔岷脸色陡变。
陆曈却从苗良方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望着他失笑。
陆曈,来自西街仁心医馆,如今苗良方,也在仁心医馆坐馆。
平淡的话,却如闷鼓雷击,重重捶在崔岷心头。
他逃也似地奔向那辆马车,匆匆离去,宛如逃离无法面对的泥沼。
她微笑:“院使身为医官院之首,总不能一出问题,就往旁人身上撂担子。”
她根本早已算好一切!
怒到极致,崔岷反而平静下来,对着陆曈,语气终是忍不住软了几分。
他中计了!
他知道陆曈。
她望着他眼睛,轻言细语地开口。
为何戚玉台的病明明已接近痊愈,又陡然重发。为何原来不曾出现的脉象,如今统统出现。他找不到一丝头绪,连治病都寻不出方向,只因这一切本就是陆曈留下的陷阱。
“备车。”
“戚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这女子十分年轻,遇事冷静,从前他觉得她是没有背景的纪珣,亦或是更懂审时度势的苗良方,如今看来,她与他们二人都不同。
“是的。”
竟被一低贱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戚家岂能善罢甘休?
时日已过去了太久。
许多年过去了,崔岷再也没见过苗良方,他以为对方早已湮灭在残酷世情中,或许是死了。“苗良方”这个名字,只偶尔在他午夜不寐的某个瞬间突然惊现,如一个虚假的幻觉,渐渐被他抛之脑后。
“你是故意留下有问题的方子诱我上钩,就是早已料到今日!”
她果然还是为了苗良方一事而来!
茶盏凑至唇边,戚清低头呷饮一口,“是啊。”
此话一出,苗良方神色一顿,并无惊喜。
说她清高,却在裴云暎和纪珣二人间盘旋纠缠,说她贪婪,却不自量力地与太师府作对。
如果陆曈说的是真的,崔岷真剽窃了她的药方,如今戚玉台的病症,或许只有陆曈能最快对症下药。
他记得那个被赶出医官院的副院使,一度曾深得宫中贵人们喜爱,一介平人春风得意,在宫中不懂顺应时势,其下场可想而知。
已是过去的事了。
“崔院使,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陆曈微微笑着,语气依然平和,“当年苗先生被赶出医官院,医官院对他的惩罚这一条里,可从不曾说过将来不可再度行医。”
“戚玉台的病情,全盛京人都不知道。”他微微喘了口气,“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你以为你能活得了吗?”
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若戚玉台不能在祭典前恢复清醒,戚家会拿他妻儿要挟……
就算报复了自己,陆曈也会被太师府解决的,她到底明不明白?
陆曈牵了牵唇,仿佛被他的话逗笑。
崔岷只觉荒谬。
他其实并不在意陆曈做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平人医官,只要戚家想,随时能将她拿捏在掌心。
崔岷心头一闷。
老先生更茫然了,过了一会儿,轻声喃喃:“我快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