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回住在一栋老宅里,凤堂统一后,相关的全部产业全都归杜回所属。凤堂里的宅子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但这块地方没人敢动,也就只当全都看不见没人知道。
现在杜回住的宅子,放出去估价大概够买半个帝都的地皮,当然前提是能估出价的话。
半个帝都的宅子住着并没有更舒服,反而还因为年代实在太久远,泛着沉郁的气息,厚重无比,半夜起床一不小心能害怕撞鬼。
但不知道杜回怎么想的,在宅子里呆下来,并不想去住更为舒适的现代化别墅豪宅。手下也没人敢劝,亲信都只好跟着他继续住在凤堂。
至于凤堂其他人,在凤堂归一后就被准许可以离开凤堂自由活动,堂主有事时再回归。至于那些敢逃跑不归的——便可以等着死了。
可以离开着鬼地方,谁都不愿意留着,跑出去各种浪,感受与世隔绝多年终于归世的快乐与新奇。
凤堂便由此冷清下来,只剩下一些在其中呆了多年不想出去的老人。
杜回坐在宅子庭院中的一把梨花木古董椅上,偏着头看着靠近院子中央的合欢树。粉色丝绒状的花开的浓密,树顶处还开出几朵深红色的花朵,为合欢树增添些艳丽的美感。
杜回很喜欢合欢花,从小就很喜欢。他的妓女母亲还没死时,每每带着男人回来,他就跑到筒子楼下不远处仅有的一个花坛边,守着那棵合欢树,无论它开不开花。
只要看着那棵树,再大的暴虐,怨气,委屈,软弱,统统会化为乌有,心中只有安定。
后来他的母亲死了,喝酒猝死在床上,他便将尸体连夜带出去丢掉,谎称母亲不见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丢下的,却不知道他是坚持着活下来最久的。
环境再如何艰难,他也固执的要活下来。他总觉得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他没有资格舍弃,可他也想不起这条命到底是谁的。
总之不是他父母的。
他们巴不得他死,那个人是让他珍稀自己的命的。
杜回觉得嘴中猛然涌出一口热流,浓郁的铁锈味与腥味儿充斥喉咙与口腔,熟悉非常。
他闭上眼,缓了许久才适应身体突然多出来的力量,一口血被缓缓咽下。等待双腿力量恢复一些,他起身一步一步艰难却稳当的走向不远处的桌边,拿着一支针管扎进胳膊,注入液体后拔下扔进盒中,低声吩咐:“拿走,处理掉。”
说完走回去,重新坐回木椅。脑内的疼痛分明宛如钢针扎入翻搅撕裂,身体也被还无法控制的汹涌力量撕扯,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痛万分,他的表情却始终未变,只有鼻尖跟两鬓迅速冒出的冷汗昭示着他的痛苦。
他放在木椅扶手上的手掌缓缓收紧,攥着掌中光滑冰凉的木头,似乎这样能好受一些。
脑子里那些在他过去无数次的梦中模糊又破碎的画面终于逐渐清晰连贯起来。
······
凤堂擂台不远处的暗巷,一个身体瘦弱的少年蹲在墙角边,垂着的眼眸中闪着阴狠,只是他面前站着的两人看不见。
其中一个男人嗤笑道:“小鬼,你以为你是前些天进来的那个恶鬼?还想从我们手里跑掉!?”
另一个男人皱着眉道:“说那么多干什么,赶快把人杀了,免得到时候齐家来问还什么都没做成。”
那男人脸上的笑意僵硬许多,叱骂一声道:“这鬼地方!不知道到底是那个疯子设下的!里面的人也尽是些疯子!正常人进来根本没活路!”
“你话怎么那么多!?不动手就我来!”另一人不耐烦催促道。
男人抽出匕首抓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头,迫使他露出脆弱的脖颈。而少年根本没力气再反抗,一只手耷拉下垂,一条腿被削掉了一半的血肉,鲜血不断的外冒,这么一会停顿的时间,他身下已经汇聚了一个小血泊。
男人抓住他的头,看清楚他的年后啧一声:“小孩儿,别怪我,要怪就你的主子要把你丢进来这种地方,而他又偏要得罪齐家。”他说完,匕首冲着少年的脖子利落割下,而少年的眼中也在此刻爆发出心惊的狠意,抬手攥住了刀子偏了方向,脑袋一同朝着男人撞去。竟然是想用穿刺脑袋的代价把男人也拖上。
但他原本就体力不支,男人能在凤堂活到现在,本事也不差,立刻一脚将他踹飞险险后退半步避开匕首。
他后背惊了一身冷汗,眼神里仅剩的那点仁慈消失,狠声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被踹飞的少年撞上墙后又摔倒在地,半个手掌豁开,两只手算是全废。这下当真是任何防抗的余地都不剩下。他心中并没有绝望,对于生死相当无所谓。
无人在意他是死是活,哪怕活下来也是出去为人卖命,没什么区别。
但他还未等到死亡,一个细细瘦瘦的小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穿着黑色短衫的小女孩蹲在墙头,出现的悄无声息,黑漆漆的一双眼同他对视。夜色太深,唯有远处的两盏灯笼透了两点光,看见她白皙的半张侧脸,跟漆黑眼眸里的一点点星子般细碎的光。
女孩只看他一眼,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想活着?”
这一声将两个男人惊的猛然回头,看着墙头上的身影时失声叫道:“恶鬼!”
少年却是愣愣望着他,琢磨这么个小丫头为什么会被放进来。
年纪太小了,放进来除了被杀还有什么作用?
女孩眉尖皱了皱有些烦躁,目光移至两个失声大叫的男人脸上,冷冷出声:“闭嘴。”还很稚嫩是声音里却带着骇人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