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护礼心切,冲撞陛下,臣知罪。”谭千令忙俯下身,言辞恳切道。
南宫珏凝神望了她一瞬,慢步走了下来,目光扫过殿下惶恐跪倒的一片,笑了笑,扬声道:“其他人可以退下了。”转而看向未有半点惶恐的某人,语调颇为低沉道,“爱卿你一人留下便好。”
谭千令听后心里冉冉升起一股异样,虽表面不显,却也下意识地把头低下了几分。
一旁的内侍宫女得令,慌忙爬起身,赶命似的退了出去。
须臾间,殿上便只剩下他二人,一时间周遭静到落针可闻,气氛倏然紧张了起来。
南宫珏见眼前的人又将头低了几低,不禁好笑地矮下身,修长的手指将其饱满柔滑的下巴捏起,迫使其看着他,与其对视一笑:“谭千令,你这是在怕我?”
这些年不见,该忘的不该忘的,都让她忘得干干净净。
这叫他如何是好。
谭千令眼神躲闪不及,仍然未有半分松口:“陛下,臣知罪……臣甘愿领罚,绝无怨言。”说毕,垂下眸子,将眼中跳动的情绪掩了下去。
啊啊啊,狗皇帝,把你的手拿开!
南宫珏敛了嘴角的笑,眸中情绪难辨,指尖轻轻划过她红润的唇,沉吟不语。
这番举动让谭千令不由紧了紧抓着衣袖的手,硬生生摆起一副淡然的神色,故作平静地盯着他,当即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
南宫珏见状,心下一紧,旋即收回手。骤然起身,回到上殿。
他听着旒珠细碎的碰撞声,看了一眼殿下跪着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御几上的东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
谭千令见南宫珏抽身离去,明面上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她心跳似擂鼓。
她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事,南宫珏早已察觉并知晓。
她拼命躲着他,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暴露,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她被狗皇帝吃豆腐了!
她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君王可以厚颜无耻到此等地步!说亲就亲?她明面上无论怎么说也是他臣子啊!亏他也下得了嘴!
谭千令想想心里就窝火,却迫于无奈必须留在朝中。
她费尽千辛万苦登得朝堂,叫她半途而废,她做不到。
如今欺君之罪摆在面前,狗皇帝她又开罪不起……所以她就能躲则躲,百米开外绝不靠近。谁曾想,这狗皇帝欺人太甚!
“爱卿可还要躲着朕?”南宫珏走到御几前,拿起御几上的六旒冕冠,仔细端详着。
“臣不敢。”谭千令恭敬答道。
“不敢?朕看爱卿一如往昔般得心应手。”南宫珏笑望着她,“想来这年岁久远得很。爱卿怕是记不住了。”
谭千令听得一知半解,不禁腹诽道:这狗皇帝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跟他能有什么往昔过去?
她明明才入朝一年有余……入朝前也一直隐在深山拜师学本领啊。
除非……她又忘了些什么。
南宫珏见她未有半点反应,神色略有不郁,语调不禁冷了几分:“谭千令,给朕上来。”
谭千令左右寻思着,登时被南宫珏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打断了思绪。
要她上去?
谭千令措手不及,愕然地抬起头看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自顾自地在殿下“臣……臣……”了良久,硬是没有半点要上去的意思。
南宫珏望着她无所适从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继而不容置疑地开口道:“爱卿,朕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谭千令当即便打了个激灵,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已然骂了狗皇帝千千万万遍。
最终还是迫于淫威地走了上去。
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她再次安安分分地跪好,头一仰,故作悲怆的模样说道:“陛下,臣自知欺君之罪无可饶恕,如今,也是得陛下恩泽,才幸得苟活至今……”
她说到此,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
南宫珏颇有兴致地瞧着她装模作样,随口接了一句,“所以呢?”
谭千令被问得眨巴了下眼眸,旋即一脸凄凄切切地说着,“所以……可否看在臣一直尽忠职守的份上,让臣了了遗愿再死不迟?”
南宫珏笑出了声,反问:“朕可说过要你死了?”
谭千令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她的项上人头总算是保住了。
只见,南宫珏缓缓走了过来,俯身注视了她片刻,旋即便附在她耳畔轻声道:“爱卿无须多虑。如今,朕还舍不得让你死。”
他好听悦耳的声音轻抚她的耳畔,温柔低沉,沐风化雨。
可说出来的话,却令她忍不住打颤。
此时此刻,望着皇帝俊逸无俦、似谪仙般的面容,她心里却泛起了透彻心扉的凉意。
简直透心凉。
看来这是在提醒她,早死晚死都得死啊,什么时候死还得看他心情。
“陛下还真是宽厚仁慈。”谭千令牵强一笑,忍着咬牙切齿的冲动,规规矩矩叩首谢恩,“臣多谢陛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