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弓,放矢。
她动作虽说不上万般娴熟、行云流水、果断狠绝,却也堪堪还过得去。
“不算差。”南宫珏望着她微有偏离的靶心,说道。
“我只是说箭法不精,这底子还是有的。”谭千令答道,抚了抚手上的扳指。
她瞬间便想起了往日里谭父教习她箭术的光景,明明便可以亲自教她,却还要把她送来皇塾,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里头的缘由。那日临走前的惴惴不安格外清晰,让她不由得后怕起来。
“确实不精。”南宫珏走上前,握住她柔软的手,覆好弓柄。整个人就像是把她罩在怀中似的。带着她的另一只手搭箭扣弦,清泠低沉的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搭弓要正、拉距要准、开弓要稳;发力果断、对准靶心一击必发。”
怒而开弓引满,果决地瞄准红靶飞快放矢而去。
唰地一声,箭矢如击空雄鹰般,迎风破阻,隔断了所经之气流。去势迅猛、锐不可当,直击靶心,未有半点偏差。
谭千令怔了几怔,被这凌厉精准的箭法给震惊到了。鼻间萦绕着淡淡好闻的香泽,让她颇为受用。
“南宫珏,想不到你的箭法竟如此出神入化!”谭千令也不知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杏眸中酝酿了些许敬佩之色,抬头看向他时,眸光扑闪扑闪。
南宫珏低头俯视着她,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让他颇为不自在了些。
他猛地放开了她的手,后退几步,表情淡了下来,冷声冷气道:“你自己练吧。”
她见他态度陡然变得冷漠了,心里顿觉莫名其妙。
不就是夸了他一下吗?他这般的反应……让她感觉是她骂了他。
真是个奇怪的皇子。
“也不知方才是谁主动应允了太傅,要好好教习我练箭来着。”谭千令嘟囔了一句。
“方才还有人百般不愿。”
谭千令道:“……”
明明的确是自己说过的,可听了还是好想打人怎么办。
她决定了,要好好练武,找机会打一顿他才解气。虽然他现在的个头比她大得多……
谭千令无话可说,便不再跟他说话了,抓起手中的弓,就兀自练了起来,手感确实比之前好上许多。顿时练得着了魔似的,直到箭壶空了才肯作罢。
南宫珏一直到考核时才得以出现,其他几位皇子也在此时纷纷现身了。
“喂,小子,箭术练得如何?”南宫珞厚着脸皮凑了过来,挑衅道。
“六弟,不得无理。”二皇子南宫珩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形,翩翩卓然的气质,的确是极好的模样。
“二皇子。”谭千令作了一揖。
“不必多礼。”
“二哥,你怎么来了?后日不是你及冠之礼吗?不应好好在殿里温习礼仪嘛。”南宫珞看向他,岔开话题道。
“最后一两日了,想过来看看。”南宫珩答道,又看了一眼谭千令,笑道:“我若不来,你又指不定欺负人家了。”
南朝皇室有个传统——及冠后便出皇塾,去另拜皇师。
再则便是要出宫辟府了。
“我……我没有。”南宫珞不承认道。
“那日你惹的事,三弟都一一告知于我了。”南宫珩道,“待人接物要知分寸,明事理。不得胡闹。”
“又是三哥这好事之徒!”南宫珞不满道。
谭千令此时心里笑开了花,寻思着白湘与他说过的皇后二子,真真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皇后所出除了二皇子之外,大皇子她还未见过,四皇子性格冷峻了些,倒是难有接触。
也不知这南宫珏的生母是谁?
“六弟,背地里说我坏话,我可听到了!”三皇子南宫玹摇着折扇便大步走来,桃花眼微眯,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南宫珞,一脸没好气道。
“明明是你告状在前,我骂你在后!”南宫珞气急败坏道。
“你欺负人还有理了?”南宫玹一展折扇,又道:“你母妃为你撑腰也不是这么撑的!”
“我……”南宫珞一时语塞,委屈巴巴地看向二皇子南宫珩,“二哥,我没有……”
这都要撒娇了……南宫珞啊南宫珞,真是太有趣了!
谭千令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几位皇子闻声,目光都聚了过来。
谭千令即刻止了笑,轻轻摆了摆手,不假思索道:“你们继续……莫要理我。”
“二哥你看,外人都看我俩皇子笑话了!”南宫珞气鼓鼓地说道。
“是看你一人笑话!”南宫玹也不依不挠道。
“南宫玹,你我同为十八,便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了。”一向冷峻的四皇子南宫瑞出奇地开口道。
被说成小孩子的南宫珞很是不服,就连平日里怕谁都不晓得了,直接嚷嚷了起来:“谁是小孩儿,我十二了!”
谭千令想忍住不笑实在太难,忙看向不远处独自一人的南宫珏,心里倏然便沉了下来。
南宫珏静默地在不远处泠然立着,也不知在看何处。给她的感觉便是与其他皇子格格不入,像是一直这般孤寂无依。他与三皇子南宫玹同为早年丧母,可性子上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