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谭千令还未睡醒,便接到皇帝那边的传旨,宣她前去见驾。
白湘忙唤她起身,为她梳洗换装。一番折腾后,谭千令总算也是一副少年正装的模样。她此时身着一件绾棕色锦袍,将那几分少女特有的娇俏敛了去,徒生了几分少年郎的俊逸来。
贵气而不浮华,持重而不沉闷。
此番装束去见驾是再好不过了。
“小少爷去拜见陛下时,切莫忘了行礼;说话要斟酌再三,不可胡言乱语。陛下若问什么,你大可实话实说;落落大方些,不必过于慌惧。”白湘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竟比谭千令本人还要紧张了几分。
“白湘,”谭千令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杏眸,嬉笑道:“念念又不是去见豺狼虎豹,你不必这般紧张的。”
“我知你是惯会胡闹的,不紧张你紧张谁去?陛下那儿可容不得你随意撒欢,我自然得让你多上上心才是。”白湘说起话来像个管家婆似的,左右就是不放心。
“白湘你尽管放心好了,念念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明白得很,待会儿无论见着谁也绝不胡闹。”谭千令颇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放话道。
白湘无奈地笑笑,心下想着再多说也无益。记得的她准记得,不记得的就算她附在她耳上说千次万次,也是白忙活。
目送谭千令与内官走后,白湘便兀自进了屋。
一路上,内官领着谭千令游走于九曲回肠的长廊里,行步于宽敞肃穆的御道上,徜徉在繁茂锦簇的花叶间,领略着皇宫中不同风韵的景致。
御花园中,且看那时盛之花争奇斗艳、且赏那池中菡萏随风轻舞、且闻那四面花香引人微醺。
一眼望去,阁楼水榭,六角亭台,皆坐落于碧波之上。
亭间,一个身着藕粉罗裳的娇艳女子,正笑意盈盈地对着身侧明黄锦袍的中年男子柔声说道:
“陛下您看,谭小公子来了。”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着,神情不怒而自威。虽已年逾不惑了,却丝毫未见饱经岁月的沧桑。与之相反的是,他恰恰是因这年岁的积累,沉淀出了一种让人无法言说的睿智。丰神俊逸的面容下,更是多了几分神韵来。
南元帝抬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谭千令,脸上瞬时竟带了些惊讶。
“参见陛下。”谭千令走至亭内,沉着地行了礼。
南元帝笑了笑,说道:“平身吧。”
“多谢陛下。”谭千令直起身,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皇帝。
“你可是叫千令?”南元帝瞧着眼前的俊俏少年,眸中含笑。
“回陛下,我名谭念,字千令。”谭千令应道。
南元帝和蔼地指了指一旁的石凳,温声说道:“莫要拘礼,到这边坐。”
谭千令此刻也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只是见皇帝这般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整个人便傻愣愣地站在那原地没动。
一旁的凌美人见状,忙顺势起身,步履盈盈地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小手道:“瞧瞧这模样生得多好啊,也不知是肖母多些还是肖父多些呢?”
旋即又温柔地将她牵至桌前,边引着她到石凳处坐下,边打趣儿道,“小千令也别光站着了,好生坐下来用些点心。如此,陛下才好与你慢慢聊呀。待会儿饿着了你,陛下指不定要责怪我不知招待了。”
谭千令望着她,杏眸中不觉隐隐浮上了些许水雾,鼻间有些发酸。
她乖乖地坐了下来,愣神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谢陛下、娘娘体恤。”
肖母还是肖父呢?
她长这么大,连一声“娘亲”都不曾唤过,更别提她娘亲生得是何模样了。
她也从未听爹爹提过……她便当自己生来如此,忍着不去想就好了。可如今这番,爹爹不在身边,她又触景生情般得想起了这事,便也免不了得愈想愈委屈。
她的娘亲是何样子的?
爹爹没跟她说过。
她想着,原来不止是南宫珏……
——她。
也是个打小没娘疼的人……
“自是肖父多些。”南元帝回应凌美人的同时,也同样注意到了谭千令的神色异常。
无须多想,便已把她此刻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