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为是你对自己婚事上心了,遇到心仪之人,过来找朕赐婚呢。”南元帝笑道。
“皇兄莫打趣我了,”沁和垂了垂眼眸,“早在他故去之时,我便已无意谈婚论嫁了。”
此话一说完,南元帝便敛了唇边的笑。
众所周知,沁和长公主原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婚配夫婿的。奈何却是个病秧子,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榻,无以为医。
而这位准驸马呢,做事通透。本着为她着想,不想拖累她的心思,也曾向南元帝请旨退婚。
可沁和长公主一口回绝了去,毅然决然要下嫁于他,说是哪怕被拖累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诚然是天公不作美,难眷有情人。谁曾想这位驸马爷在成亲当天就猝然去了,徒留这半残的婚拜,以及这一桩红进白出的荒谬喜事。
那时,沁和长公主一袭华贵的嫁衣,呆滞地抱着怀中透体冰凉、已无声息的新郎官,面色苍白如纸,不哭不闹,寂然得好像死了般。
大概这就是心如死灰了吧。
“都过去了……沁和。”南元帝眸中尽含心疼,却又不知如何言说。
他以为这么多年,她应该忘了的。
“姑姑不难过……有璇璎在呢。”璇璎心细地察觉到了沁和的反常,忙跑了过去,轻轻拉了拉长公主的衣袖。
“早时,姑姑不是与母妃说了‘已然释怀’吗?怎么才过小半会儿就又神伤起了呀?”璇璎满脸担忧地说道,眉毛眼睛都快皱到一起了。
沁和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翼,说道:“是啊,姑姑有你这机灵鬼就不难过了。”说着,又看了看不远处,神色微滞,“……姑姑心中是有所释怀了。只是……这并不能代表姑姑就要赶着嫁人呀。”
“嫁或不嫁,朕都依你。”南元帝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多谢皇兄。”沁和顿了顿,哑然失笑,“只是情之一字恁你付出多少真心,有时也很难换来全然的真心。”
南元帝沉默了。
一旁的谭千令与璇璎听得一头雾水,被他们隐晦不明的话弄得云里雾里的。
谭千令想得脑瓜疼,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
她也只好盼着南元帝能注意到她这边了,她真的好饿啊!
南元帝也没让她失望,听到声响后,看向她说道:“忙着说话,倒忘了你还未用早膳……”
谭千令惊喜,终于可以回去了?
“朕本是有东西赐予你的。想来还需些时辰,你可先回去,到时朕遣人送过去。”
谭千令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忙叩谢领恩,“谢主隆恩。那千令告退。”说毕,又分别向三人行了礼,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璇璎在背后唤她:
“千令哥哥,记得来寻璇璎哦!”
谭千令止步,眉心微微皱了皱,心里想着:“哥哥?……不过听着也好听”,于是对她回眸一笑,朗声应了句“好”,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
皇塾因歇暑停课,谭千令平日也无事干,便殷殷切切地盼着随皇帝出宫南下避暑。然而白湘知情后却没有半点儿喜色,整日里坐立不安地踱来踱去,也不知为何。
她去问她缘故,她就随便几句将她打发了。
时候多了谭千令便也不想问了,只是时时叫她陪同去往小公主寝宫。
璇璎小公主受南元帝宠爱非常,在宫中与未及冠的皇子一般,皆辟有自己的专属的寝宫,吃喝用度也是顶顶好的,相较于不受宠的皇子来说,简直天壤之别。
谭千令因此也发觉了南宫珏的不同之处——他住的是冷宫。
听宫中盛传,五皇子最为不受宠,甚至可以说是惨遭冷落的地步。
刚开始时,谭千令以为就是戏本子里讲的那般,无非是皇帝薄情寡义、喜新厌旧,而南宫珏的生母身份卑微,无所倚靠。
可后来听那些喜嚼舌根的宫婢们谈及,才知是因湘美人开罪了当时最得盛宠的檀林妃,也就是三皇子那早逝的生母。还嫉妒心起,手段阴毒地陷害了那位娘娘,致其大病一场,落下了病根。
随后事情被揭露,南元帝龙颜大怒,欲将其处死。
檀林妃知道后,坚持拖着病骨前来说情,湘美人才得免以死罪,遂打入冷宫。南宫珏那时还小,才不过两岁大的孩子,因受陛下的迁怒,随娘亲入了冷宫。
与娘亲熬过了年终,挺过了寒春,可终是没能捱过受人欺晦的日子,湘美人在郁郁寡欢与病痛的折磨下,还是于冷宫中凄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