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候看了眼怀锦公公，看似在对他说，实际上是对新皇。</p>
态度看似卑微，实则柔中带刚。</p>
“微臣不敢。”</p>
想到与先帝种种过往。</p>
陆家，成也先帝，败也先帝。</p>
镇北候对圣旨躬身行礼，语气谦卑道：“陛下乃社稷之主，老臣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岂敢违逆上意？</p>
不过是心中不安，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想请陛下收回成命。</p>
老臣风烛残年，忝居镇北候之位两百余载，身无寸功，尸位素餐，以致家人离心，个个舍我而去，将士惨死，一一喋血疆场。</p>
边城百姓十不存一。</p>
边城人家户户缟素。</p>
老母哭子，妻子丧夫，幼童失父。</p>
老臣有愧。</p>
老臣该死。</p>
老臣有负皇恩。</p>
活该我落一个断子绝孙的下场。</p>
老臣这身老骨头，如今吃不了山珍海味，穿不了绫罗绸缎，就该终日受苦。</p>
再担不起朝廷丝毫恩赏。</p>
更不敢再劳烦陛下挂心。</p>
此生只愿守在北山陵园，为满山英烈扫墓，给三峰十二沟的亡魂除尘。”</p>
话落，全场寂静，落针可闻。</p>
镇北候颤颤巍巍再起身。</p>
解下腰间如意囊，双手奉上，交到怀锦公公手里，继续道：</p>
“老臣无能，眼瞎目盲。</p>
看不到边军将士粮草不足。</p>
见不到边城百姓饥寒交迫。</p>
只顾自己贪图享受，经常一掷千金，镇北候府两百余年积累都被我挥霍一空。</p>
只剩先皇所赐丹书铁卷与这空荡荡、跟鬼屋似的宅邸，退还给朝廷。”</p>
怀锦公公手指哆嗦，一张脸皱成老菊，抬头看了眼圣旨，见无反应即默认。</p>
他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接过如意囊这块一块烫手山芋。</p>
交出赏赐后。</p>
镇北候身上轻松一半。</p>
他自顾自地取出虎符，苍老手掌慢慢抚摸，像是在跟老友告别。</p>
旋即决然交出。</p>
“老臣统率镇北军两百余载，庸碌昏聩，上有负朝廷信任，下有负军民所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今交还虎符。</p>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镇北候陆公明，只有罪人公明。”</p>
怀锦公公伸手接过虎符，一张老脸都快急哭了，他感觉自己太难了。</p>
说完。</p>
陆公明不等新皇搭话。</p>
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p>
“微臣拜别陛下，愿陛下日后龙体康健，愿大玄江山千秋万代。”</p>
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p>
“草民公明叩谢陛下。”</p>
说完不等新皇答复，他自顾自地起身，昂首阔步向前。</p>
陆家不曾负过大玄。</p>
公明老人心中无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