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说了一个折中，说完，自去看那王黼与梁师成。</p>
王黼也在点头：“陛下，童枢密此言，甚是，若是贼人以那骄横心思招安，定难管教。”</p>
“再战……”天子赵佶叹了一口气，问：“还能如何再战？还要多少钱粮再战？”</p>
童贯立马接话：“臣掌枢密院，愿为陛下效劳！”</p>
“唉……你啊，此番十三万军，多少钱粮花去？最后落得个这般境地，那沿路州府，又还征得出多少钱粮来？你枢密院下，又要调多少兵马？也问……”</p>
说着，天子去看王黼，再言：“三司府库里，可又能再许多少钱粮？”</p>
童贯也不等王黼来答，只管说道：“陛下，此番再战，臣不调兵马，就用京东两路之兵，以京东两路安抚招讨制置使程万里麾下为用，着令程万里，克行剿贼大任，钱粮之物，让他接受高太尉军中散落为用，如此进剿。”</p>
天子一脸的惊讶：“如此，岂能胜耶？”</p>
童贯躬身一礼：“臣，亲自督战去！身先士卒上阵去战，若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能为朝廷分忧……”</p>
童贯抬头看了看左右，咬了咬牙，便是一语：“何来脸面归京再见陛下？”</p>
就看天子赵佶闻得此言，面上皆是感动感怀之色，又是叹息：“唉……竟是逼到如此境地了，你啊……朕心中实在不忍你说这些话语来，若是实在不成，先行招安也不是不可，来日再来徐徐图之……”</p>
童贯只管双膝往地上去，磕头而下，开口：“陛下，臣此身本是残缺，得陛下隆恩浩荡，忝居高位，既无子嗣要管，也无家眷要念，只愿一心为陛下效死，如此才可报答陛下圣恩，臣此去，亦如以往监军西北，只管用命，报答陛下！”</p>
赵佶听得是身形也起，迈步走下座来，伸手去拉跪地磕头的童贯，童贯直起腰来，却并不起身，只管是满脸老泪纵横去看天子。</p>
天子心中岂能无感？便是再拉：“你啊，你这份心思，朕向来都知，已然有一个高俅……你再去，朕也怕你……”</p>
“陛下若是不允此事，臣便长跪不起，臣年岁已然也是不小，今日一过，只怕再也无有为陛下分忧的时候了，再拜陛下圣恩，让臣再为陛下剿得一贼！”</p>
童贯再去叩首。</p>
天子自也拉不住，也不拉了，只叹息：“你去就是，定要多多保重，而今不比以往，你也再不是当初年岁，身先士卒之事，做不得了。成也好，不成也罢，朕都不怪你去……”</p>
这岂能不是一番君贤臣忠的动人场景？</p>
宿元景又还能说什么呢？王黼岂能不跟着动容一二？那梁师成不也还要抹一下感动的泪水？</p>
童贯如此，才起身来：“陛下，臣这就去。”</p>
“慢些……”赵佶说得一语，再问：“你可有什么想求朕的吗？便自说来，一应允了你就是。”</p>
童贯何等心思？只管拱手一语：“臣此番，出了宫城，立马动身就去，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圣体安康，求剿贼大胜，求陛下心思舒畅！臣，去也！”</p>
说着，童贯拱手躬身，只管退去。</p>
童贯心中太清楚不过，这位陛下，最是念情，那就要用情来对待天子。</p>
只看童贯说去就去了，天子赵佶，站在远处，竟也当真抹泪……</p>
也与左右来说：“童枢密啊，别人攻讦他时，他也无话来说，到得这般时候，却也唯有他，以残躯效死而去。”</p>
王黼在旁，说道：“陛下放心，人尽皆知，童枢密向来骁勇知兵，他此番亲自而去，定有大胜的捷报而回。”</p>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啊！”赵佶连连点头，也去拂泪，身边老人，不多了，高俅一死，再看童贯，当真格外动情。</p>
天子转头去，连忙招手：“大伴，快，去书房里选几样朕的好丹青，速速给枢密送去。”</p>
“遵旨，奴这就去！”梁师成连忙往后快跑。</p>
童贯当真是也不要人送，也不要什么仪式，回头去，在枢密院里交代一番，连家都不回，也不收拾什么行李，带着一队护卫也不过二三十人，只管打马而去，那是说走就走。</p>
显然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与氛围……</p>
便是梁师成派人来送东西，都没有赶上，只待回去禀报，天子在那延福宫里，只看那呦呦鹿鸣，竟是心中愧疚不已，不免有几番长吁短叹。</p>
一路上，童贯一程打马，马力不济才稍稍停歇，也是来说：“当真不比当年了，这一程马来，骨头架都散了一般。”</p>
也可见童贯这权柄，维持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p>
着实也难，一来他不是东华门外的进士及第，二来也不是二十多年前天子身边从龙，在大宋朝混到如今这般地步，童贯能稳固权柄的办法，唯有如此。</p>
东平府那边，招兵一直在招，操练更是日日忙碌，济州兵来了七百余人，也编入部曲之中。</p>
此番得甲胄又有三千多套，兵刃数都数不清。</p>
城外军营其实还未完工，但许多军汉已然每日出城去练，大规模开始练射，弓也好，弩也罢，那是时不我待。</p>
那梁山此番，获利也不算少，虽然不得多少钱粮，但在水中打捞了许多东西去，只因这梁山泊，着实不深，一般之处，多不过一二米，深一些的地方，也不过二三米，那种超越二三米的深处，当真不多。</p>
那许多朝廷大船，就这么半在泥水之中，倒是不好拖更不好修。</p>
宋江吴用之辈，在等朝廷招安的回复，却也得知了高俅身死的消息。</p>
两人只是一个对视，皆说一语，苏武。</p>
却是也惊骇不已，那苏武，何以敢刺杀殿前司太尉？</p>
这种事情，便是宋江吴用两个大贼之人想来，也完全不敢置信。</p>
或是再想，当是苏武身后的程万里，自也还是程万里身后的童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