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摆摆手：“来日再回京啊，你我之间，那就真是同僚了，万万不要如此。”</p>
程万里只当听不到，只管再躬身拱手：“恩相，那苏武呢？”</p>
“哈哈……你还真记着他呢，舍不得这般好贤婿？”童贯来打趣。</p>
程万里尴尬来笑：“这不也是随口一问……”</p>
“不急，他的事比你的事好说许多呢……”童贯摆着手，便也是一时没个定念。</p>
苏武是军汉，只管枢密院一纸公文的事。</p>
但童贯心中有二念，要么，苏武就在京东两路，正儿八经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p>
但京东两路，其实又不在对辽的最前线，到时候客地用兵，少不得许多麻烦。</p>
那就把苏武提前布置到对辽前线之处去？早早安排经营起来？</p>
也怕苏武去了人家的地盘，无人照拂，不得任意施展，反而弱了势力……</p>
当真犹豫。</p>
其中也是这大宋朝军制麻烦，哪里的兵，就得留在哪里，鲜少有那种调派客地戍边的事。</p>
换句说，边境的兵，就得是边境的人当，不止是保家卫国保境安民的心态不同。</p>
更是外地的兵去戍边，定然生乱，短暂去出征可以，长久不归家，军心自就要乱，这是无解的，也不可能几万兵马都拖家带口。</p>
所以提前把苏武调到对辽前线，苏武能带一些人去，但不会太多，还得到那里去重新经营部曲人马。</p>
若是真经营得起来，那自是大好事，也怕经营不起来，反而误了苏武。</p>
童贯犹豫来去，未有想定，便容后再说，且看时局……</p>
想得这么些，眼前还有一事最重要，童贯还是来问：“你家的事……我就不多问了……”</p>
这话听来，程万里难受不已，只管点头：“恩相放心，定是妥当。”</p>
妥不妥当的？还得回家再谈一番。</p>
夜深……</p>
程万里与童贯小酌了几杯，刚送童贯歇息去。</p>
小书房里，招乖女来，乖女先弄那好茶春香膏。</p>
短暂沉默之后，程万里借着酒意，直接来说：“恩相也说……你这里不成啊，他就去寻西北种家的女儿了，战事一罢，恩相也就回京了，此事便作罢了。”</p>
听得这话，程小娘手中的勺子一顿……</p>
只听得父亲继续来说：“为父不愿说那些什么……朝廷啊，官场啊……为父就说心意，你心意如何……日子一天一天在过，总归有个明确，也免得好事变了坏事，子卿呢，战事紧急，每每奋勇，今日想来你也偷着上城墙去看了看，那尸山血海的……不多说，你若真无此心意了，为父便也好与恩相来说，不然恩相那边，每每来问，为父每每心中皆是无奈……”</p>
到这里，程万里就说完了，只去看那摆弄茶膏茶具的乖女。</p>
那乖女终于答了话：“我想见见他，我想知道他的心意，若……父亲，他若不喜，我便……反正就是他当也喜，我自也喜。”</p>
程万里算是听明白了，自家乖女也非要一个答案，但那苏武，也不知哪日能归。</p>
程万里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那就再等等……为父再与恩相拖沓一二，等子卿回来吧，总归是你情我愿了，那外室之事，就当无有，可好？”</p>
“我知呢……”声若蚊蝇的话语，不免也还有几分无奈的委屈。</p>
“那就好，那就好啊……女子不比男儿，女子生来就苦，那达官显贵宅子里，家家户户嫁去，哪个都是一样，若你生男儿，也就没有这些忧愁了……只管是你情我愿有个恩爱，那就再好不过，只要他待你好，为父心满意足。”</p>
程万里唏嘘来去，是安慰，安慰女儿，安慰自己。</p>
“父亲，吃茶。”乖女奉来一杯。</p>
“吃，乖女的茶，最是好吃。”程万里脸上，皆是慈爱，对这个不同旁人的女儿，从小如此。</p>
“父亲，女儿不是任性，我……”</p>
“为父知道……你聪明着呢，为父也知道，你所想是对的……”</p>
“嗯……”说着，便也落泪。</p>
父亲抬手去擦，擦完，吃茶啧啧：“好茶啊！”</p>
阳谷县，夜里也忙，汉子们守在城墙上一刻不得松懈，夜半腹中饥饿在所难免，军营门口的锅也不断在煮。</p>
人们都说，孟娘子真好，与将军一般的好。</p>
终究这阳谷是县，那东平是府，将军救了东平府，就会来阳谷县。</p>
城头上的汉子们，虽然并不那么惧怕贼人，却也对将军望眼欲穿。</p>
时不时有汉子起身往北望一望，只盼看到将军那骑士的身影……</p>
望着望着，东边起了鱼肚白，陡然有人惊呼：“听，是不是有马蹄声？”</p>
众汉子当真在垛口后站起来听：“胡说，哪里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