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再一次亲自下马去杀,连枷锤在手,且看摩尼神明到底会不会让人刀枪不入。</p>
早已是人多势众,那寨栅跳下来容易,再翻上去就难了。</p>
一个一个的披甲贼人,被堵在寨栅之下,面对无数军汉愤怒。</p>
军汉此时之愤怒,已然无以复加,众人从军以来,皆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难打的仗,军汉更也损失不小,三千步卒,战死至少二百余人,轻重伤者更是六七百不止。</p>
便是哪一营哪一都,都有人死伤。</p>
军汉们岂能不怒,当面困兽之敌,自就更把怒火往前去杀。</p>
自家苏将军更也在前,众人哪个不是奋勇跟随?</p>
死了?便是死贼,也当再锤几下,再戳几枪,以解心头之恨。</p>
奋勇敢死又如何?前赴后继又如何?便是再如何奋勇敢死前赴后继,也不过脚下亡魂!</p>
你悍勇敢死就打得过我们吗?你前赴后继就打得过我们吗?你十万之众又如何?你能胜吗?你胜得了吗?</p>
苏武此战,已然在军汉心中植入了这么一念。</p>
这一念,过于重要!</p>
便是这支军队的蜕变!</p>
泥水血水,挂在每个军汉身上,所有人都看起来狼狈不堪。</p>
只待这些狼狈不堪的军汉,从营门再出,诸般大小军将呼喊不止,列队列队!</p>
三通鼓!</p>
咚咚咚咚!</p>
“阵型紧密,向前!”</p>
“架枪向前!”</p>
“向前向前!”</p>
队头高声在呼,都头撕心裂肺在喊,指挥使更是喊得心肺都要喷出!</p>
牌头在喊,虞侯也在喊,连军中文书也跳脚在喊!</p>
将军打马在后,跟着前方步卒慢慢在走,无有言语,只有凶恶得黑出水来的脸。</p>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灰布麻衣!</p>
没有正脸,都是背后,他们兴许前几天还在街边浪荡,只为混口饱饭,也兴许昨日还在田地劳作,却还难以果腹。</p>
今日,他们在逃!</p>
只是转头去,也是无穷无尽的人,堵得死死,着实逃不动。</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长枪来了,一片一片捅刺而去。</p>
无穷无尽,却又哪里有那还手之力?去挤也奔,去踩,去践踏。</p>
不知多少人,在推挤之中倒地,没有官军来杀,却被踩入卑微,与泥泞化在一起。</p>
那深入敌阵不知多远的铁甲骑士,在无穷无尽之中仿佛搅出了漩涡一般。</p>
那两翼之骑,一赶一赶的箭矢更在催命,无穷无尽太过密集,但凡箭矢射出去,定有人满身是血栽倒在地。</p>
三千步卒,好似无穷巨力,好似液压机一般在顶豆腐。</p>
一场苏武从未见过的溃败溃逃,就在眼前。</p>
苏武想象了许多次这般场景,想象的是二十万宋军伐辽,丢盔弃甲溃败……</p>
想来,就是眼前这般的场景吧,再一次真切了。</p>
那林冲的马,冲着冲着,终于冲出了敌阵,却是马匹再也奔不动了。</p>
林冲下了马,拢得众骑列步阵,转头去,都是奔涌而来的贼人,林冲还要去堵,却是那潮水分了左右,并不奔他而来。</p>
漫山遍野也不足以形容此时景象,只当是天地都被溃败之贼占满了。</p>
湖州城楼之上,惊喜的人,竟是并不多看射孔之外,而是脚步如何也止不住的左右在动,一双手掌,拍得通红也依旧在拍。</p>
死里逃生的感受,过于浓烈,更是那方腊之贼杀人的手段过于骇人,便是死里逃生得越发惊喜。</p>
呼喊也好,相庆也罢。</p>
只有知府邢岳,呆呆愣愣站着,不断抹着眼眶里如何也止不住的眼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