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望着苏武去的背影，再说：“如此之人，当不是那般在乎小节之辈，果然如此，这般好军汉，我当真也喜欢……”</p>
“他不会当真去请那童枢密运作此事吧？”</p>
李纲就问：“何事？”</p>
“相公，他刚才不说了吗？要与相公东京再见啊……”</p>
李纲微微皱眉，摆摆手：“不必当真，场面之话语而已。”</p>
“相公既然说他是那刚正之辈，爽快之人，军汉们也都传他义薄云天，他既如此说了，许真就去做了呢？”</p>
李纲一时无语，只看苏武打马的背影远远消失……</p>
……</p>
只待从苏州再离，苏武打马赶上车。</p>
车架之内，童贯忽然来问：“刚才在苏州城外，我想起一事来，这朱勔倒是死得蹊跷，听说杀朱勔的贼寇，操船出海去了？”</p>
苏武点头答着：“杀朱勔之人，乃太湖水贼，他们不愿从贼，也不愿投官，杀了朱勔出海逃去也……”</p>
童贯点头：“那倒是一桩悬案……”</p>
“是啊，便是要抓也不知往何处去抓。”苏武好似闲谈，心中也完全不慌，只管低头继续看公文。</p>
“唉……就是说，人呐，命运难料……”童贯莫名起了几分唏嘘。</p>
苏武抬头看了看童贯，不多言，低头继续干活。</p>
童贯似真起了一些思绪，看向窗外，久久不回神来。</p>
不知多久之后，童贯忽然又问：“子卿，你说……这宋辽之战若是败了，我又如何？”</p>
苏武微微皱眉，这问题如何去答呢？</p>
“没事，你随便说说……”童贯轻轻摆着手。</p>
“若败了，后果不堪设想！”苏武答道。</p>
“嗯？细致说说……”童贯似乎真想听。</p>
那苏武直白来说：“如今，辽之强军，皆在北方与女真作战，我军若是北去，辽人定然是仓促应对，且还是腹背受敌，若是这般也败，那大宋之军威彻底扫地，女真人如今节节在胜，女真游牧渔猎，虎狼之辈也，他们若是知道你弱，且还富庶，定起虎狼之心，那一个小小盟约，约束不得任何人，若是辽亡，不需多久，女真定然南下开战。若是辽不亡，真的撑过去了，回头来，定也要报仇雪恨！”</p>
童贯已然深深皱眉，一时无言。</p>
苏武又道：“所以，万万不能败，一败则征战不绝也！即便是胜了，来日与女真为邻，少不得也还要起战事……”</p>
童贯有些意外，就问：“何以？”</p>
“一个以勇武而起之新国，得辽之遗产，正是兵强马壮地广万里，野心最是难以抑制，若是不在战阵上分个高下，定无和平可言。”</p>
苏武深刻明白这个道理。</p>
童贯便也点头说：“有道理啊，就如昔日宋辽，打得那么多年，唯有打到澶渊之盟，打得谁也奈何不得谁，才会罢手，才有这承平百年。”</p>
“是啊，要么分个高下，要么谁也奈何不得谁。”苏武说着。</p>
“头前是想，这战端轻易开不得，而今听子卿一言，却又知，这战端开也得开，不开还是要开……”</p>
童贯想到了这个层面。</p>
一个新兴大国，还是一群山林而出的悍勇之辈，靠着打仗得利，又岂能不挑战这天下之秩序？</p>
苏武其实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只道一语：“所以，燕云一定要拿在手中，如此，才有燕山之防线，即便再与女真开战，有此防线，总好过中原一马平川。”</p>
以往苏武未想，而今也不得不想，开宋辽之战，不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其实都是极佳之谋。</p>
这个谋略是没错的，抵抗北方民族，从来都是这个战略，从汉唐到大明，都是如此。</p>
燕山山脉，就是中原在北边的屏障，就是后世子孙去北京看长城的地方，燕云在手，才有这条防线可言。</p>
且，进可攻，退可守，就好比大明之山海关，满清如何都越不过，只能等到李自成把崇祯逼在煤山自尽，吴三桂主动把山海关打开。</p>
只是宋太菜太菜，战略再如何对，执行下来一滩烂泥，战略又有什么意义？</p>
童贯也在应：“是啊，这燕云十六州，如何也要拿在手，如此，才有保中原太平之可能。否则，真就是昔日宋辽鏖战之局。”</p>
苏武看了看童贯，知道此时童贯心中之难，便也给童贯打个鸡血，再来一语：“枢相放心，伐辽必胜，燕云定然在手！”</p>
童贯也看苏武，听得此言，心中莫名一安：“有你此语，我心甚慰。”</p>
苏武便也问起一事来：“枢相，那秀州知州李纲，枢相以往可知道此人？”</p>
童贯点头：“嗯，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言官之中鼎鼎有名之人。”</p>
“他何以被贬？”苏武又问。</p>
也是闲聊，童贯把李纲那喷天子的事一一说来。还说了更多细节，李纲还不仅仅是因为喷天子，更还喷朝堂救灾不力，喷朝政与官员玩忽职守，那时候正是蔡京为相，蔡京才是真正动手把李纲赶到福建沙县吃鸭腿饭的人……</p>
苏武这才知道情况，不免对李纲更有几分敬重，便道：“那此人还真是个……”</p>
苏武顿了顿，本想说其忠义无双，但换了个词：“此人还真是个刚正之辈。”</p>
童贯摆摆手：“台谏两院，御史言官，自古而下，以直博取名声而已……”</p>
这么想也不能说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