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理，是去匠手，不是去人。”天子点头，却是又道：“那太湖石，倒也不必来了，虽是奇特，却是匠手，已然足够。”</p>
苏武闻言一喜，这又是歪打正着？千里迢迢运草木等物，虽然也靡费无数，但比起运那太湖石来，不知轻省了多少。</p>
这百姓，可少苦一点了。</p>
却听天子忽然抬手一比去，又说：“那里，当有个遮天蔽日，造景之木，不该全在寻奇，而多在意境，若是那一出遮天蔽日，再得节气一来，迷雾一起，岂不意境深远？”</p>
苏武心下又是一沉，遮天蔽日要什么？要参天巨树，要冠幅伸展，还得从远方运到京城里，还能栽种活下来。</p>
这好似比运石头还难……</p>
要了命了真是……</p>
还听天子来问：“苏卿以为如何？”</p>
苏卿能以为如何？具体操作，他自是不行的，若真问苏武，苏武真想说，把艮岳弄成光秃秃的山最自然！</p>
“臣只不过是言语来说，并不曾真正造过景致，若真论造景，自还是陛下造诣深厚！”苏武如此来答。</p>
天子便笑：“无妨，造景与赏景，本也两道，只管到时候，再请苏卿来赏就是！”</p>
“臣不胜荣幸！”苏武答道，这天子，救不了的，便是如何也不可能停得下这般折腾。</p>
“朕有丹青，稍后赠你两幅！”天子待人，那不必说，自是不错。</p>
“拜谢陛下隆恩！”苏武起身来拜。</p>
天子伸手去拉：“不必客气，往后闲暇，常来就是……”</p>
“臣近来也多忙碌，各部皆在入京畿，那贼首就要入京了，校阅之事，不敢懈怠。”其实，就是苏武不愿常来，虽然这是捷径，但他看赵佶，其实来气。</p>
这捷径，有时候真不好走，不是有多少人为的阻碍，也不是苏武不擅长，而是苏武心中有一个关卡，有时候着实难过去。</p>
“嗯，公事繁忙，但人活一世，不皆是蝇营狗苟，更不全是功名利禄，也当常常超脱凡尘……”道君教主天子来言。</p>
苏武听得心中就气，这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为你阅兵，为你打仗，倒成了蝇营狗苟功名利禄！</p>
最让苏武难受的，便是他还要接一语来：“陛下圣明！”</p>
“哈哈……吃酒！”天子竟也作请。</p>
苏武起身一礼来吃。</p>
一顿便饭，几杯小酒，吃得无比难受。</p>
只待吃完再有闲谈几番，苏武才起身告辞。</p>
却是临了，天子还言：“苏卿，有一事要与你说一说才是……”</p>
“陛下吩咐就是……”苏武答道。</p>
“那樊楼，你可不能再也不去了，当多去！”天子答应李师师的事，他也当真放心上。</p>
“啊？”苏武还愣了愣。</p>
“多去多去……”天子笑着。</p>
“哦，遵旨！”苏武点着头，躬身慢慢退去。</p>
退远之后，转身再走，行在宫道，本是那小太监引路而来，也本该是小太监引路而出。</p>
却是那梁师成忽然亲自来送。</p>
苏武岂能不是一礼：“见过梁太尉。”</p>
没错，梁师成也有太尉之衔，甚至开府仪同三司！他更也是朝堂内外一方巨擘，能牛逼到什么程度呢？世人称之为“隐相”。</p>
他能胆大到什么地步呢？模仿天子笔迹出诏书。</p>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大才之辈，也写不来诗词歌赋策论，但他就是肯下苦功去模仿天子笔迹，甚至有时候，是天子懒得写，让他来写，能写得许多人辨别不出真假来。</p>
也是此人，惯于吹嘘自己是苏轼的私生子。</p>
梁师成笑着开口：“苏学士大才也！”</p>
“见笑见笑……”苏武挤着笑脸，今日这脸，多少有些笑僵了。</p>
“苏学士住在何处啊？”梁师成又问。</p>
“住在枢密院不远，便是京东程相公的家宅。”苏武答着。</p>
“哦，如此啊，多少有些不合适，虽然乃翁婿之亲，但怎能是赘婿之法？旁人听得，不免也是笑话，这般……我啊，给你寻个宅子，你暂住一二？如何？”</p>
说着，梁师成已然就看苏武。</p>
苏武岂能不知，这是试探，试探的是亲近的第一步，这手段也高明，也不说送，先是暂住，若是住习惯了，那就是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