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p>
维也纳远郊。</p>
温暖的春风从特伦海姆村吹过，嫩绿的草茎齐齐低伏，如同母亲的手轻抚着孩子的小脑袋，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慵懒。</p>
村子西北侧的那座小庄园里，大理石喷水池发出的柔和的窸窣声响。</p>
水池旁，舍勒尔夫人坐在一株不高的枫树下。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透过，落在她手中那本时下最流行的上。</p>
她的目光从那一个个法语单词上扫过，却并没有随着书中的剧情而微笑，反倒是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淡淡的疲惫。</p>
蜷缩在舍勒尔夫人脚边的史宾格猎犬突然站了起来，朝正走进院门的那名十六七岁模样，身材瘦高，长着一双浅灰色眼睛的年轻人用力摇着尾巴。</p>
“母亲，芬克夫人说，您让仆人们去和农奴一起播种燕麦？“年轻人将佩剑解下来，丢给一旁的管家，烦躁地扯松领结，大声道，“等我们回到维也纳之后，这会被大家当作笑话的……“</p>
“嘘——“舍勒尔夫人放下，抬手示意，“卢卡斯，要注意礼仪。”</p>
她又想起了什么，接道：</p>
“对了，科隆比埃夫人下午要来和我谈你服役的事。你等会儿得来帮我布置会客厅。那些椅子非常沉重，这需要你有力的手臂。“</p>
年轻人撇嘴抗议道：“我等会儿要去骑马。这些事该让女仆们去做。”</p>
舍勒尔夫人的声音大了些：“卢卡斯，不要任性。你知道，最近家里的人手不足。”</p>
实际上，她很不想让儿子做这些不符合身份的杂事。</p>
但她家里的农奴被皇帝陛下大量征召，上了战场，导致农田无人打理。</p>
眼下正值春播，她不得不吩咐家里的仆人都下地帮忙，否则将严重影响今年的收成。</p>
她的丈夫需要钱在维也纳维持必要的体面，家里也到处都要花钱，甚至如果没钱打点军事委员会的老爷们，她的卢卡斯可能就要被征召为禁卫军。</p>
一旦收成不好，这个家很快就会撑不下去的。</p>
卢卡斯嚷道：“希望大卫能早点儿回来吧。皇帝给他的赏赐肯定足够雇几十个农奴的，那样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p>
大卫是他的哥哥，在皇家德意志军团任骑兵中尉。</p>
舍勒尔夫人想起大儿子上周送回来的信，脸上的忧虑顿时消减了几分。</p>
那信上说，北意大利足有十几万皇帝陛下的大军，法国人连6万兵力都不到，已经被逼得要放弃特伦托了。</p>
她不知道特伦托在哪儿，但想来阿尔文齐元帅应该很快就能凯旋。</p>
她的大卫也会跟着一起回来。</p>
卢卡斯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p>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维也纳？我实在不想继续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没有舞会，没有沙龙，上帝啊！”</p>
舍勒尔夫人叹了口气，上次法国人兵临维也纳，吓得她举家跑来了特伦海姆村。</p>
当时那件事甚至搞得这里的房价都涨了四五成，好在他家在村里有座小庄园。</p>
她想起了以前的邻居德曼。他们一家就不得不挤在一栋破农舍里。</p>
现在法军虽然已经撤走了大半个月，但人们还是心有余悸，想继续看看形势再说。</p>
她抚过儿子映着阳光的头发：“等你哥哥回来吧。然后我们就一起回维也纳。”</p>
她又叹了口气：“我听说，特拉普男爵一家躲去了普雷斯堡，希望这不会影响你和阿丽萨小姐的婚事……”</p>